负面影响不容低估
首先,教派矛盾更加难解。伊斯兰教自创始之初就出现逊尼派与什叶派的分野,但过去相当长时期内,这一矛盾并不突出,至少不是地区主要矛盾。2011年中东剧变后,该地区原有秩序根基动摇,部族、教派矛盾日渐复苏、觉醒。沙特与伊朗分别成为逊尼派和什叶派阵营的“首席代表”:沙特长期与瓦哈比教派结盟,沙特国王也以“两大圣地监护者”和伊斯兰世界领袖自居;伊朗信仰什叶派,l979年革命后又实行“教法学家统治”,并对外“输出伊斯兰革命”。当前沙特与伊朗地区博弈,明显带有教派冲突色彩。
有分析指出,冷战时期,中东曾出现“阿拉伯冷战”,即世俗共和制国家与传统君主国间的对峙。当前沙特与伊朗之间的“新冷战”,更多是以教派划线,而不是以政治划线。在伊拉克,伊朗力挺该国什叶派政党和领导人,沙特则为该国逊尼派提供精神和物质支撑,该国逊尼派领导人也追随沙特立场。在叙利亚,自2011年陷入动荡后,巴沙尔政权得到伊朗及什叶派力量力挺,叙利亚反对派则得到沙特、土耳其等逊尼派国家支持,即使“伊斯兰国”兴起也未使沙特改变赶巴沙尔下台的决心。在黎巴嫩,围绕“支持还是反对巴沙尔”,黎巴嫩国内教派矛盾激化,派别频频发生冲突。
这种争夺导致中东各国政治日益撕裂、教派矛盾升温,由此将中东原有“游戏规则”打乱,地区秩序更加混乱。长期以来,“阿拉伯人不打阿拉伯人”一直是阿拉伯国家共同的政治禁忌。但2011年中东剧变以来,上述禁忌一再被打破:沙特等海湾国家资助逊尼派反对派推翻巴沙尔政府;2015年3月沙特等国打击同为阿拉伯人的胡塞武装,并使教派矛盾外溢效应凸显:在巴林,国会议员起草立法,宣布“胡塞武装的支持者”(主要是什叶派)若批评这场军事行动将被视为犯法;在伊拉克,什叶派为主的“全国联盟”等反对沙特军事行动,逊尼派为主的“民族主义力量联盟”等则支持沙特。“这场战争激化了整个地区什叶派与逊尼派间的矛盾。”这种以教派冲突为底色的矛盾,比单纯的国家利益矛盾更难化解。
其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沙特与伊朗的地区博弈,无论是直接冲突的沙特与伊朗,还是受到殃及的弱势国家,无一例外都是受害者。而过去不被中东主流政治接受的“局外人”,则成为这场内斗的最大受益者。
一是极端恐怖势力成为赢家。中东剧变后,中东日趋由转型变成乱局,各种极端恐怖组织乘机滋生扩大,并连地成片:自东向西,出现了阿富汗塔利班、巴基斯坦塔利班、也门“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黎凡特地区的“伊斯兰国”、北非“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利比亚“利比亚伊斯兰战斗团”、尼日利亚“博科圣地”和索马里“伊斯兰青年党”等恐怖极端组织。尤其“伊斯兰国”日渐成为极端恐怖组织的“领头羊”,反恐日趋成为中东国家最紧迫的任务。然而,沙特与伊朗无处不在的地区博弈,导致相关国家内部政治撕裂乃至动荡失序(叙利亚和也门是典型案例),政策优先目标频频偏离反恐主航道,由此使“伊斯兰国”日趋肆虐。也门危机是典型例证,也门境内恐怖势力本就十分猖獗。胡塞武装本来是打击“基地”组织的主力军,其对“基地”组织的杀伤力,要比美国的无人机反恐策略有效千百倍。
随着也门战事升级,尤其沙特对胡塞武装发动空袭,也门反恐大计基本被搁置。“基地”组织武装乘机添乱:3月12日攻占也门政府军一座军营,缴获大批重型武器;夺取东南部哈德拉毛省会马卡拉大部分地区;4月初袭击一所监狱,释放包括“基地”组织头目巴塔尔菲在内的300余名囚犯。“伊斯兰国”也乘机进军也门,频频制造恐袭事件。分析认为,如果胡塞武装在沙特空袭中失败,其地盘很可能被“圣战分子”接管,届时也门很可能出现人口5倍于叙伊边境的“伊斯兰国”。
二是以色列“渔翁得利”。以色列长期生活在阿拉伯世界敌对包围中,因此最希望的就是中东伊斯兰世界陷入内讧,无暇或无力对其围堵。曾任以色列外长的奥代德·伊农早在1982年2月就提出,要按照族群和教派,将整个中东分裂为尽可能最小的领土单位。中东剧变数年来,中东温和与激进阵营内斗,尤其沙特等海湾国家将矛头对准利比亚、叙利亚等地区反美国家,使相关国家地缘版图碎片化加剧。以色列因掣肘减少,相对实力大增,在地区事务中日趋肆无忌惮。21世纪以来,以色列己在阿拉伯世界发动3场战争:2006年7月大举入侵黎巴嫩;2008年底至2009年初对加沙地区发动“防务之柱”军事行动;2014年7月对加沙发动为期50天的“护刃行动”。
当前沙特与伊朗“鹬蚌相争”,以色列更是“渔翁得利”。沙特为遏制伊朗,与以色列越走越近:伊核问题上,以色列曾密谋武力摧毁伊朗核设施,沙特则承诺为以色列开放领空;在推翻巴沙尔政权问题上,沙特出钱出武器,以色列则提供情报,并数度对叙境内军事和民用设施发动空袭;沙特主导空袭胡塞武装,以色列不仅提供情报支持,还直接派战机轰炸。沙特与以色列结盟,将使阿拉伯世界在巴以问题上更加软弱无力,以色列在中东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此外,沙特与伊朗内耗,还使美国等军火供应国大获其利。中东地区动荡持续,尤其沙特与伊朗两大阵营对峙加剧,导致中东国家对先进武器需求激增。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估计,2005年以来,中东地区军费开支增长57%。其中,伊拉克增长286%,阿联酋增长135%,巴林增长126%,沙特为112%。2014年沙特阿拉伯武器装备采购额达到808亿美元的历史新高。美国则是这些国家武器装备的主要提供者。沙特还准备同法国签署20多个军购合同,总价值达到上百亿欧元。伊朗为加强自身防卫,也明显加大了向俄罗斯军购步伐。2010年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第1929号决议,禁止各国向伊朗出口坦克、战斗机和军舰等重型武器装备。2015年4月13日,普京宣布解除向伊朗供应S-300防空导弹的禁令。中东新一轮军备竞赛呼之欲出。
中东缺乏“核心国家”,没有哪个国家有能力主导和塑造地区格局。沙特与伊朗势均力敌,“谁也吃不掉谁”,由此决定了双方博弈看似激烈,实则至多是一种“低烈度冲突”。但这种地区博弈令中东始终难以摆脱动荡与危机状态。沙特与伊朗只有“化剑为犁”,才能迎来和平与发展的“新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