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曦下,静静的于都河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雾。李明富启动渔船,从于都河东门渡口出发,逆流而上,至铜锣湾河段掉头放网,再顺流而下……如果没有80多年前那场举世闻名的长征,这幅渔家生活图景也许千百年不变。
82年前,李明富的爷爷就是在于都河上,把一船又一船红军将士送到对岸。他知道部队正在出发,却不知道,在这渡口悄悄拉开序幕的,将是一场二万五千里长征。
1934年,国民党军队从多个方向紧缩包围圈,原中央苏区仅剩瑞金、宁都、于都等县,其中于都在红军完全控制下。中央红军多方考虑,选择在于都集结出发,渡河北上。10月16日,各部队在于都河以北集结完毕。17日起,中央红军主力五个军团及中央、军委机关和直属部队8.6万余人渡过于都河,踏上战略转移的征程。
于都河,由此有了“长征第一渡”的不朽名号,“渡口出发”的故事,一代代相传。
顺着李明富每天打鱼的线路,红军当年渡河的印记俯拾即是。“当时毛主席就是从东门渡口渡河的,铜锣湾就是红一军团出发前的驻扎地,二万五千里长征从那儿开始算起……”于都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副馆长张小平说。
当年的于都河宽600多米,河面上没有一座桥。红军渡河时设有8个渡口,水深两三米的地方,必须架设浮桥;一两米深的地方,战士就涉水而过或由渔民撑渡过河。
“全中央苏区的800多条船只,被集中到于都河段,有5个渡口架设起了浮桥。”张小平说,苏区百姓有船的出船、有人的出人,踊跃报名为红军撑船搭桥。
已退休的李明荣在于都河畔长大,他的父亲李声仁是当年为红军渡河撑船的船工之一。在父亲的描绘中,李明荣脑海里始终刻印着这样的画面:红军到来的那些天,族人们不再撒网捕鱼。一到天黑,他们撑起20多条渔船,趁着夜色红军渡过河。
“父亲和母亲同撑一条船,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中间坐了七八个红军战士。夜晚河面漆黑,撑船必须全神贯注,稍不注意就会翻船。”李明荣说。
作为那一代从渔民村走出的少有的读书人,李明荣总是说,父亲是凭打鱼人的感觉,在夜色中把控渡船,将红军安全渡河。而长征,却是中国共产党凭着创建新中国的革命理想,把舵航行,准确调向,将中国革命事业从挫折引向了胜利。“建党95年来,都是如此。”
当时物资匮乏,短时间内要在于都河上搭建5座浮桥,还要躲过敌人的侦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张小平的介绍有如一支画笔,勾勒出当年搭桥渡河的一幅剪影:于都百姓协助工兵,每天下午4点开始架设浮桥,晚上8点前完成,红军通宵达旦渡河。第二天早上7点前,他们又将浮桥拆除,将浮板分散隐蔽在岸边。
尽管当时红军提前准备了架桥的主要材料,但桥板、绳索等还缺不少。沿岸百姓几乎把家中所有可用的木料都送来了;门板、床板、船上的铺板,甚至寿材。
那段“于都人民真好,苏区人民真亲”的历史,至今还能找到清晰的画面。于都县贡江镇建国路上的一个客家老宅内,“两井三厅”保存完好,但进门处却没有门板。这是红军后人刘光沛家的祖屋。“为什么我们家没有门?”幼年时刘光沛问,母亲告诉他:“门板是你爷爷拆下来给红军搭桥了。”如今,这一没有门板的老房子,成了游客慕名而来感受长征的一大实景去处。
依依惜别渡河的红军,老表们念叨着:“盼你们早回来呀!”渡口出发15年后,苏区百姓没有盼到红军再回来,却迎来了一个新中国。1966年,中央财政拨款,帮助为红军划船的渔民李声仁和族人们上岸安家,“水上漂”的日子终于为更为安定富饶的生活所代替。
当年800多条渡船保存至今的仅知两条。一条收藏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是2006年从于都河打捞出水的,另一条收藏在于都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由李声仁捐赠。
80多年过去,渡口依旧,浮桥未见。一座座现代化大桥飞跃于都河,像彩虹点缀着这个写满长征出发印记的县城。
清晨,当李明富驾驶着渔船出发,李明荣的小儿子也发动汽车,经长征大桥出发前往福建跑运输,做生意的二儿子则穿过渡江大桥送货出发。渔民村的新一代,背起行囊,踏上大桥,沿着当年红军出发的路,走向新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