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
自古英雄出少年。那一代的红军将领,都是战争中的英雄。年轻的英雄身上,同样也发生着年少懵懂的故事。担任红四师政委的黄克诚高度近视,暗夜行军,为了防止跌破眼镜,就让警卫员在前而用一根棍子牵着他走。有时和团政委王平走到一起。王平故意作出过水沟的样子,一会跳一下,黄克诚也跟着跳,接连几次才发现上当。于是后来的大将大骂后来的上将是“捣蛋鬼”。
“我再也不骗他了,可又走了一截,他发现前面那位停了下来,就上去拍了一下,说,‘你怎么不走了?’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前面是头驴子。”
王平是八位当时健在的参加过长征的上将中年龄最大的一位。说起这段大将与上将之间年轻时的轶事,野牛89岁的王平脸上竟然泛起了几分少年才有的顽野笑意。
他们曾经是如此的年轻。他们的生命花季也和今天喜欢梦想的年轻人一样美丽如诗——只是,腥风血雨使理想和信念的花朵更早地开放了。
在八位上将中,来自红四方面军的陈锡联年龄最小。在他的故乡湖北红安,出了223位开国将军。陈锡联19岁担任红四方面军十一师政委,4次身负重伤,子弹3次穿过身体……战场上的隆隆炮声,使这位新中国第一任炮兵司令员过早地失聪。当我们向他献上一束盛开的百合时,将军挺直了高大的身躯,用爽朗的笑声表示感谢——那支接花的手,却只有四4个手指。
美丽的花瓣,伤残的手指,在我们眼里构成了一道完美的风景。
战伤,是那一代军人的勋章。洪学智将军也曾多次负伤,这位中国军队历史上唯一一位两度被授予上将军衔的战将,还是二等伤残军人。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开始长征的时候,22岁的洪学智已经是四军政治部主任。我们提出看一看将军的勋章,将军拒绝了,他一挥手说:“这代表不了什么?长征时,我们哪里会想要得到这些!”
就是这样一群年轻人,创造了令世界震惊的奇迹。
跋山涉水、爬冰卧雪、草根果腹、皮带充饥……仅中央红军367天的长征中,就进行了300余次战斗,平均每天就有一次遭遇战;二万五千里征程上,日均行军74里……当这批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将领走完长征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已经不再有无法逾越的山了。
抗战之初,杨成武担任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指挥部队在黄土岭之战中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那一年,杨成武25岁,而“凋谢在太行山上”的“名将之花”阿部规秀52岁。
抗美援朝,洪学智出任志愿军副司令员,协助彭德怀一连组织五次大规模战役,使二战时期名噪太平洋的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黯然去职。抗美援朝开始的时候,洪学智37岁,麦克阿瑟70岁。
那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美军投入到朝鲜战场的飞机多达1100多架。兼任志愿军后勤司令员的洪学智奇迹般地建起了一条“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后来,一位来访的美国将军问洪学智毕业于哪所军校,他爽朗的声音如洪钟:“美国空军,是美军逼出来的。”美国将军先是一愣,接着也是一串笑声。
抗美国援朝战争胜利两年后,55位共和国第一代上将组成了世界上年龄最小而战伤最多的上将方阵——这一年,王平48岁,萧克和张宗逊47岁,宋任穷45岁,张爱萍44岁,洪学智42岁,杨成武41岁,陈锡联40岁。
当年,他们带着黑色的眼睛和梦想远行,硝烟和血色青春合成生命里程中一块高立的碑。他们和他们留在遥远地方的痕印,变成了今天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