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出塞,写出“轮台三绝”
在西域,念长安,写长安;到长安,念西域,写西域。
752年,岑参不时与杜甫、高适等赏灞桥烟柳,写驿道瘦马,咏长风渭水。长安陌上树无穷,却没一片落叶能懂得岑参的惆怅。是年,禄山击契丹。国忠为御史大夫。林甫死,国忠相。
754年,禄山入朝,加左仆射,归范阳。夏秋间,岑参第二次赴西域,在北庭封常清幕中任判官。
封常清,细瘦、斜眼、脚短,还有些瘸。父母早亡,因外祖父犯罪,随外祖父流放安西。外祖父颇好诗书,常在城门楼上教他读书。三十多岁时,封常清投到安西四镇节度使夫蒙灵詧(cha)的麾下。
封常清尝自荐于高仙芝,但姿容俊美的高仙芝嫌封常清太丑,不愿招纳。第一天失败,封常清次日再投书,得到了拜见机会。
高仙芝道:“我的侍从有30多人,已录取够了,你为什么又来?”
“我仰慕您的高义,可您竟以貌取人!子曰 ,‘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孔子已经足够智慧了,也因为以貌取人,失去了子羽。您的智慧远在孔子之下,却像孔子那样以貌取人,看走眼的后果岂不更为严重?”
高仙芝还是不松口,封常清则每天到门口等候。最终,高仙芝被打动,把他召为手下。
后来的封常清因从战,屡有战功,步步高升。
754年9月,岑参刚到封常清账下报到,即逢封常清大军出征。岑参伫立于交河(车师)城的西门,看封大夫沙场点兵。
这里群山环绕。觉罗塔格山,山与风相接;博格达山,山与云接;喀拉乌成山,山与夕阳相接。牙尔乃孜沟两条河,在演兵场交汇。
风裹挟着沙尘,漫天卷来,沙尘颗粒增加了太阳的漫射辐射,天光虽亮,阳光是昏昏的。没有目翳,岑参还是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看了一眼夕阳,夕阳如打更者睡不醒的眼。又一道沙尘甩到脸颊上,如生生挨了牧羊人一皮鞭。
这是一个标准的军团,有步兵12500人,骑兵5000—6000,辎重兵1000—2000,总计两万人马。
12500名步兵中,有甲兵7500名,主要使用明光甲。7500甲兵中,有2500名陌刀兵,这些陌刀兵每人在两腰分别挂有弓一把、箭30,背后交叉插有长柄陌刀一柄,长枪一条。此外,5000甲兵也同有弓一把、箭30,枪一条,断柄重刀一把。
5000轻步兵中,2500人配弓一把、箭30,断柄重刀一把,长枪一条,方型牛皮盾一面。另外2500轻兵配弓一把、箭30。背后背着一个更大的箭娄,装箭100,配弩一把,长枪一条。
这支军队的弓弩配备率达到120%,每名士兵都配有三件以上的武器。即使史上装备精良的秦汉军队重现,亦不堪相抗----唐军火力之强是其三五倍。
兵器幽幽的光,在渐趋昏暗的暮色中更冷,若非风中虎旗烈烈招展和封大夫战袍拂动的提醒,岑参感觉世界简直是静止的。
一声马嘶让岑参心中猛然一颤,忽又意识到此刻虽然沉寂,但杀气蒸腾。他遥遥伫望远处的博格达峰,兴奋不已。既为眼前难得的诗材,也为将来或有所系的未来。
岑参挥笔写下《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行军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这首诗一反常态,三句一转韵,韵位密集,节奏急促,情韵流宕,声调激越,以将士们的雪夜行军烘托必胜之势,当然,并未直写战事。岑参搁下狼毫,岑参意犹未了。
军府驻地的城头,角声划破夜空,军府驻地的城旄头星坠落……岑参遥想战阵,似乎听到了一百二十面鼓、七十面金钲合奏,雪海为之汹涌,阴山为之摇撼。
言不尽时当长歌,歌不尽时当长舞。蓬勃于心中的豪情怎能不吐?斟酌不久,岑参又写下《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