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伯父一个军礼
■文/马伟宁
那天晚上，刚晚点名回来，接到伯母的电话，说伯父去世了。霎时，我呆若木鸡，甚至连一句“您注意身体”的话都说不出来。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听着电话那头伯母沙哑的声音，我心如刀绞。伯父走了，而我，欠他一个军礼……
伯父的军装照
伯父出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是一个有着近三十年军龄的老兵。酷爱科研的他，刚毕业就扎进了西北大漠，参与祖国的核试验事业。结婚后没多久就离开家回到部队了，伯母一个人支撑起了整个家，当他再次回到家时，孩子已经会走路了，硬是不叫他“爸爸”，而是管他叫“叔叔”。后来孩子和他熟了才改了口，伯父第一次听到孩子管他叫“爸爸”时，竟激动地留下了眼泪。听伯母说，从他们结婚开始就没看到过伯父落泪，可她又怎么知道，每每实验取得重大突破或是得到重要数据时，伯父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在哥哥的眼里，伯父是一名伟大的军人，很小的时候，他就立志也要当一名像伯父一样的军人，为祖国奉献自己的青春。但梦想终归是美好的，哥哥还是因为眼睛高度近视与军营无缘，他想让伯父“打个招呼”圆了自己的军营梦，得到的却是最严厉的呵斥。哥哥心里一直埋怨伯父没有在关键时候“拉”他一把。整整两年，哥哥再没和伯父说过一句话。后来伯父去世了，在收拾他的遗物时，我无意间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张泛黄的信封，打开一看，上面模模糊糊地写着“对不起，爸爸。”简简单单五个字，他竟然珍藏了一辈子，因为那是哥哥解开心结后写给他唯一的信件。
伯父生前待我如儿子一般，上高中那会，总是好奇伯父当兵都做些什么，但每次他都用一句“小孩子懂啥？”转移话题。慢慢地我长大了，当兵了，考上军校了，才知道其实伯父不是不愿意告诉我，而是纪律规定不能讲。
或许是因为这身军装的原因，我们总是会有无尽的话题聊。每年放假回家去看望他时，他总会笑着和我说：“伯父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军装了，啥时候给我看看你穿军装敬礼的样子呀……”每次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糊弄他几句：“下次一定把军装带回来，让您看看我敬礼是不是标准。”但却从没有一次让他看到过我敬军礼的样子。他一直告诫我，在部队要好好干，要听党的话，凭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事业来。当他因为身体原因，躺在病床上，靠喂食来汲取营养时，我多么希望这世上能有一种神奇的药，可以让他健康如初啊，但伯父还是因为年轻时身体透支过度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一天，下着雨。
伯父，我这个军礼，你满意吗？
后来，伯母告诉我，伯父生前一直念叨着要看我敬礼的样子。去年春节放假，我早早地就把军装放进了行李箱，初一那天，我穿着军装陪着她来到伯父的坟前，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伯母嘴里一直念叨“看到没？小宁来给你敬礼了。”我想伯父一定能够看得到。
翻开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清明节那几天老家下雨，一想到伯母要去上坟，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伯母年纪大了，下雨路滑，路途又远，赶紧给哥哥打电话让他陪着一起去。哥哥鼓励我要在部队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伯父的期望。我应允着，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