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无法寄出的家信
王均波
尊敬的岳父：
您离开小莉和我们整整一个月了，在那里还好吧，相信天堂没有疾病和疼痛！
在咱老家农村，二月二日可是龙抬头的好日子。就在那一天，我临时工作的武汉火神山医院，又有一批新冠肺炎患者康复出院、医院检验科核酸检测实验室也正式投入运行，实现了当天采样、当天检测、当天报告临床，大大提高了救治患者的效率，真是个好消息。
下午16时16分，我正忙着联络媒体记者采访，突然收到小莉的信息：“爸爸去世了。”我印象中您身体尚好，加上当时太忙，便以为是小莉粗心大意发错了信息。忙完手头工作，我本想质问她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但电话接通，就听见一片哭声，小莉哽咽着说：“爸爸走了……”话没说完，便泣不成声了。当时，我脑袋“翁翁”直响……
稍坐片刻，我又投入到工作当中。突然，又收到小莉的信息：“你能回来吗？”区区5个字，对我来说，尤如千斤重锤砸在胸口。因为疫情，我大年初三提前返回部队参加抗击疫情，几经波折，来到武汉火神山医院，负责配合媒体及时向外界发布火神山“战报”。我想一定是小莉扛不住了，要不然，她不会这样问——姥姥3天前刚刚去世，后事还没料理完，您又突发心梗突然离她而去……3天时间，两位至亲至爱的家人离去，对她来说无疑就是天塌了！
按理说，岳父您走了，作为女婿说什么都应该回去尽孝。可是，我来武汉参加抗疫的事，为了不让小莉担心，我一直都没告诉她。再加上，当时的疫情那么复杂，就算组织特批我回家尽孝，也得隔离14天后才能离开武汉，而且还需要别人替换我的工作，无疑给战友增添了麻烦和危险。
如果我不回去，从内心上又过不去，小莉带着2个年幼的儿女, 在疫情蔓延下连个车都打不着，您的后事她怎么料理？结婚10年，这是小莉第一次向我“求助”，更是为人夫最应该做的事，我却无言以对……坐在通勤车上，我把帽檐压得很低很低，任凭泪水顺着口罩往下流，脑子里满是您的音容笑貌。
您这辈子兢兢业业工作，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退休后侍弄果园的那几年，您虽然很累，但能感觉到您是真的开心。2016年春节，我和小莉带着女儿笑笑来家里过年，您和妈妈整天乐得嘴都合不拢。特别是您每天陪着当时只有3岁的外甥女，做游戏、讲故事、玩沙堆，想着法子给我们做好吃的。10多天假期，您做的菜竟然没重过样。笑笑早就被您的各种美食所俘获，天天粘着您疯玩。回想起来，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今后却再也享受不到了。
那阵子，每天您都要忙着办年货，还要带孩子，但您却说“这一天真忙叨，但听到小家伙那一声甜甜地‘姥爷’，就像喝了蜜一样甜。”可惜，您再也听不到笑笑喊“姥爷”了，再也听不到只有小外甥那发音还不清晰的“姥爷”了，听小莉说，不懂事的儿子还不时闹着要找姥爷，每次都听我得泪水直流……我多么希望是小莉发错信息了，多么希望疫情结束，我还能带着儿女回家，每天吃您做的各式各样的美食……
记得那次年夜饭，平时不爱说话的您，喝了点酒后，话渐渐的多了起来，除了说些您年轻时的辛酸往事，还透露出对小莉和我的想念与牵挂。您说那番话的原因我非常清楚，2011年，为了照顾我在部队的生活，小莉辞掉了大连的工作，随军到张家口当了家庭主妇。6年时间了，是我们第一次回大连过春节。
那些年，小莉带着孩子坚守在陌生的城市，所受的苦与累，只有经历过独自带孩子的人才能体会到。我偶尔回去看望一次，都会听到邻居们说“你可回来一趟了，快帮媳妇带带孩子，让她歇一歇，你媳妇自己带个小胖妞太不容易了。”
我知道您是牵挂小莉和我的生活，您还说从小莉很小的时候开始，因为您的父母身体都不好，经常需要去医院抢救，为了方便照顾，一家三代挤在不足40平米的房间里。小莉常常是一觉醒来，发现大人都去医院了……有时放学也回不了家，而是直接去医院找您和妈妈……
您操劳一生，没有享过什么福，大半辈子都在照顾治病的老人，恪尽孝道。好不容易把小莉养大，把她嫁给了远在异乡、经常回不了家的我，基本上没有时间陪伴在左右，我也常常深感愧疚，感觉对不起当初娶亲时“会给她一生幸福”的承诺。
您说那个春节过得最开心，希望我们来年还回家过年，我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但因为各种原因，回家过年一推再推。没想到我再也无法兑现诺言……
就在我无法回家尽孝万分悲痛的时候，单位领导打来电话告诉我，上级组织已经安排人员到家里看望慰问妈妈和小莉，还帮忙办理您的后事，让您的最后一程走得风光体面，享受军属的礼遇。听小莉说，967医院领导照顾的特别周到，不仅帮忙跑前跑后，代表各级组织给您敬献了花圈，还送来了慰问金。
组织和领导的关怀令身处战“疫”一线无法尽孝的我感动万分，让我不再陷入两难之境，我唯有加倍努力工作，做到绝不让事情在自己手中耽误，完成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用最好的成绩回报组织和领导的关心厚爱——若有松懈，就愧对组织和这身军装。
一个月过去了，武汉的樱花已经盛开，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火神山战“疫”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只待凯旋之日，再到您的碑前祭拜，跟您讲讲我在一线的故事……
女婿：王均波
2020年3月24日于火神山医院
（注：小莉为作者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