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王红阳:我要找到攻克肝癌的“金钥匙”

来源:中国妇女报责任编辑:张曦晛
2015-10-27 10:03
 

讲述人:中国工程院院士、第二军医大学生物信号转导研究中心主任 王红阳

寄语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永远选择祖国!”

细数自己获得各种琳琅满目的奖项,有些属于女性的独特“殊荣”:2000年,我荣获首届“上海市巾帼创新奖”;2008年,我获得 “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2010年,我荣获“太平洋杰出女科学家奖”,成为当时获该奖的唯一中国女学者。

亲历95世妇会召开的20年,作为一名女科研工作者,一路走来,我更多感受到的是:知识女性在学术道路上享有平等与独立,同时也品尝到了一些别样的艰辛与不易。

1992年,从第二军医大学研究生毕业的我,被国家和军队特派出国留学,我将不到3岁的儿子托给老人照看,只身来到德国乌尔姆大学攻读临床生化博士学位,之后又被德国科学院马普生化所邀请做博士后和研究组长工作。

在马普生化所,我跟着多次获诺贝尔医学奖提名、国际细胞信号研究界权威乌尔里希教授进行生物细胞信号转导研究。这是一门新兴学科,主要通过研究细胞与细胞间、基因与基因间的生物信号,来阐释疾病发生的本质。

对于首次接触这个全新科研领域的我来说,把基因的“语言”翻译出来谈何容易?那段艰辛岁月里,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甚至连春节、圣诞节都在实验室度过。

勤有所获。1995年,经过数千个日夜的实验观察,我成功克隆出一个由8000多个碱基构成的新基因,正当激动万分之际,导师乌尔里希教授遗憾地告诉我:“可惜啊!你的发现比一个日本科学家晚了一个星期。”

那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那一刻,我明白科学研究不会怜悯女性,它只承认第一。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同年9月,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世妇会提出的一系列观点,如雨露般滋润着我的心田。

性别平等,无领域亦无国界。中国女学者,即使只身国外,也要撑起科研的“一片天”。

憋着这股劲,我没轻言放弃。又经过200多个日夜奋战,终于在世界上首次克隆出受体型酪氨酸磷酸酶(PCP-2),并提出MAM型酪氨酸磷酸酶家族新的概念。

上世纪90年代,基因测序属“纯手工”操作,每发现一个新基因,要比信息化时代艰难百倍,以至于不少人认为,女性在这种考验逻辑和耐性的科研攻关中会稍显逊色。因此,一位知名学者惊奇地对我导师乌尔里希教授说:“这种从来只有国际团队和男性学者能得出的科学论断,被你的中国女弟子做到了!”

1996年,国家自然基金委代表团来马普生化所参观交流时,对我留下深刻印象。他们把我的成绩通报给第二军医大学,建议将我引进回国,不久我就收到了邀请函。

当时,导师乌尔里希教授非常希望我留在他的实验室继续完成项目。毕竟,德国优越的科研条件非常诱人。但我内心清楚,从出国的那一天起,就是为了回国建功。我对导师说,回到中国后我会把这里的课题继续下去,同时把中国的生物信号转导研究开展起来,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永远选择祖国!

可是,回国的落脚点在哪里?选择的天平又一次摆在我面前: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诚邀我加入东方肝胆医院,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院士也抛来了“橄榄枝”。

在国内,论知名度和科研环境,中国科学院可谓是最理想的。但是,基础医学研究的宗旨是造福病人,回顾自己远赴国外探究生命基因,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肝癌这类世界级医学难题。抱着“当个好医生”的不变初心,我毅然加入了吴孟超院士领衔的东方肝胆医院。

具有战略眼光的吴孟超院士,在院内专门为我设立了生物信号转导实验室。由于不再兼任德国课题组组长,我谢绝了导师乌尔里希教授给予设备支持的好意,仅靠捉襟见肘的一些补助白手起家,创建起实验室。建室之初,为了节省经费,甚至连实验台都是我亲手画图设计,连盐水瓶也是拣人家用剩的……

就这样,在“一穷二白”的条件下,靠着我和团队一点一点地努力,研究很快开始有了起色。我回国第二年,实验室就获评“全军重点实验室”。

我国是肝病大国,约有9000万乙肝病人、全世界55%的肝癌患者。多年来,我们一直认为,要靠自己的力量来攻克肝癌。

2006年,在吴孟超院士倡导下,由我主笔起草,联合6位肝癌研究资深院士,向国家提交“集成式开展肝癌研究”的建议书,申请成立国家肝癌科学中心,集中优势力量研究肝癌的诊治和预防,一时被医药界传为“七君子上书”。

2010年底,国家发改委正式批复项目。目前,国家肝癌科学中心正在建设,尽管这支团队大多由男研究员组成,可组织仍委派我这名年过半百的“女将”牵头,由我担任中心首任主任。

在团队内部,我更愿意像大姐姐一样帮助同事们,像母亲教育孩子一样关爱年轻人。这几年,我带着团队瞄准世界肝癌研究前沿,进行集成攻关。同时,我极力营造平等自主、兼容并蓄的学术交流机制,甚至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教授参观实验室后,也称赞说,这里有着自由宽松的学术氛围,希望能介绍学生来做研究。

目前,我们应用多种高通量手段鉴定了一批肝癌诊疗标志分子和新药靶标,一个试剂获批应用,多项成果进入试剂盒研发和药物开发阶段。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找到攻克肝癌的“金钥匙”并非不可能!

(中国妇女报记者 耿兴敏 特约通讯员 王泽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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