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抗战家书的讲述——
他说,我的身上还有儿子的温度
■冯 超 中国国防报记者 杜怡琼 孙绍建
冯 超摄
我是一封纸页泛黄的抗战家书,静静地躺在四川省建川博物馆的中流砥柱馆里。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除了作为抗战史料供世人去追忆那段岁月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寻找我的主人,龙光贞。
“龙光贞,四川省宣汉县芭蕉乡蒿坝村人,1933年参加红军。”在我身旁的说明牌上,短短几句话概括了主人的一生。但若你有时间仔细读一读我,就会对我的主人有更多了解。
“不知大人身体康健否?家中情形生活怎样?”“我的大兄在家务农耕种……近年我家年岁收成如何?”……不难看出,主人笔端流露出对家人深深的牵挂与思念。但日寇的侵犯阻隔在他和家人之间,让他忠孝不能两全:“把日寇赶出中国,才能回家侍奉大人,才报养育之恩。”
只是,当主人在1938年6月27日将我从宁夏固原寄往四川老家后,就再没了消息。主人的父亲龙有礼只能通过我,了解到他的二儿子当时在八路军129师285旅770团3营9连,正准备开赴抗日前线,“与日寇拼死命才能保卫家乡和领土”。但之后关于主人的一切,他都不得而知。一直到抗战胜利,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天天坐在家门口等待的老人家,都没能盼到他梦中的那个身影。他只能在思儿心切时,把珍藏在抽屉里的我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他常说,我的身上还有儿子的温度。
其实,在老人家不时对我呢喃的自言自语中,我了解到不只是他的二儿子龙光贞加入了红军,小儿子龙光成也和哥哥一起参加了革命,也一样没有回来。1974年,老人家去世前带着满腔遗憾把我托付给侄子龙天玉,希望家人能继续寻找和等待我的主人。龙天玉此后多次把我寄给各大报纸,求助寻找主人的下落,但因部队编制不断变化,经过多次查询后依旧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只知道主人所在的部队曾参加过惨烈的万源保卫战,爬过雪山走过草地,抵达陕北后作为西路军的主力参加了西征。
2010年,主人的家人决定将我捐出来,除了希望增加我的“曝光率”以便获得些许线索外,也想通过我让世人去了解那段峥嵘岁月,感知当时抵御外侮的热血儿女有着怎样的家国情怀。之所以选择捐给建川博物馆,则是想让主人离家乡更近些。
来到建川博物馆后,我终于知晓,抗战期间牺牲的中国军人近300万,其中只有少数有番号和姓名记录的烈士得以魂归故里,大部分没有妻儿、没有后代。因此,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曾在哪里为祖国奋勇杀敌。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英雄就这样一直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从主人的家人手中接过我时,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曾这样感叹。但我觉得,主人一直都在,在每一个驻足于我面前默默注视的目光里,在每一个对祖国富强念兹在兹的中华儿女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