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负责人韩明柱、姚仲明、霍士廉、廖容标、马耀南、张文通合影
抗日战争年代,莱芜茶业区船厂村有这样一位母亲,她给刚满四个月的女儿断了奶,去喂养一位八路军的儿子,而且一养就是两年多。在艰难的抗战岁月中,谱写了一曲母爱赞歌。这位伟大母亲就是红嫂刘福英,这个孩子就是“菩萨司令”廖荣标的大儿子廖鲁新。
再苦再难也要养好八路后代
1942年10月17日,日军向泰山区进行拉网合围扫荡,泰山军分区政委汪洋和教导队二百多名指战员在莱芜茶业区吉山村被五千多日军包围,经过一场血战,给敌人重大杀伤,汪洋及教导队成员加上警卫连指战员共263人壮烈牺牲。
此时,廖容标司令员正带着军分区主力战斗在淄博的淄河流域,听到汪洋等同志牺牲的消息,万分悲痛,连夜率三营九连赶往莱芜,途中在淄博瓦泉和杨峪之间与日军遭遇并被敌包围。廖荣标沉着冷静,指挥部队迅速占领北面的山头,坚持等到天黑,从敌人包围圈的缝隙里突围而去。天明赶到茶业根据地,同参谋长刘国柱和茶业当地的党政干部、群众一起,安葬了吉山战斗牺牲的烈士。
为了巩固泰莱根据地抗战成果,根据省委指示,廖容标率山东军区第四支队部分主力战斗在泰莱北部山区,1942年底至1943年底,主要活动在莱北的茶业、雪野、鹿野、大王庄以及与其交界的章丘三台、垛庄、埠村一带。
1942年12月,廖荣标的夫人汪瑜在章丘垛庄生下长子廖鲁新,为了不耽误行军打仗,夫妻二人商议将孩子交给地方党组织安排老乡抚养。垛庄党组织考虑在当地抚养目标太大,容易让人猜到,于是与雪野区党组织取得联系,将孩子安顿在莱北山区的乡村。时任雪野区东栾宫村党支部书记刘福禄同志接受了这项任务。起初,刘福禄打算安排在本村合适的人家抚养孩子,一想还是不安全,这才想起家住船厂村的妹妹刘福英。刘福英生下三女儿不到四个月,正是哺乳期。船厂村离东栾宫村不过十几里,但那里山高林密,交通不便,又加上八路军的一个兵工厂隐藏在那里,群众基础好。
刘福禄马上来到妹妹刘福英家,向妹妹及妹夫陈业成说明来意。陈业成、刘福英夫妇表示同意,刘福英说:“八路军打鬼子从来不寻思自己的死活,他们在前方流血拼命,俺们为他们抚养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刘福禄说:“妹子,你现在带着三个孩子,三妮还不足四个月,这世道本来就没法生活,再给你添个刚出生的孩子,这确实有些难为你们了。上级组织把这么光荣的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只能尽全力,不能出一点差错。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们我才放心,只是当哥的太狠心了。”刘福英说:“二哥,你就放心吧,俺和孩他爹不是不懂事理的人,为了八路军打鬼子,为了你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二哥,俺们再苦再难也要养好八路的娃,要不也对不住天地良心。”
连夜赶山路抱娃回家
当天下午,陈业成跟着二舅哥刘福禄来到章丘垛庄的一个小山村里,当地一位姓赵的党组织负责人带领他们在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破旧民房里,见到了刚出生三天的小鲁新和他的父母。当时二人都不知道这就是令日伪军闻风丧胆的廖司令。刘福禄简要介绍了情况,并说明了党组织安排孩子的想法和做法,廖荣标表示同意。
汪瑜给孩子喂完最后一次奶,依依不舍地交到刘福禄手里说:“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兵荒马乱的,不仅让你们受苦受累,还得担风险,我先谢谢了。”说着翻身下炕,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陈业成连忙上前扶起来说:“妹子,大月子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快上炕歇着吧。”廖荣标说:“情况紧急,部队要马上转移,我就不留二位吃饭了,一切拜托了。”临走,陈业成想起了一件事问:“这孩子起名了吗?”廖司令说:“我想好了,就叫他鲁新吧,我虽然不是山东人,但在山东打仗已有五年了,从黑铁山起义到泰莱山区,朴实勇敢的山东老乡供养着我们,为八路军付出了一切。孩子又是在这里出生,鲁新,盼望山东父老早一天过上新的生活。”
廖容标、汪瑜共养育了四个儿女:大儿子鲁新、二儿子鲁民、大女儿鲁春、小女儿鲁平,可见他们夫妇对山东人民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夜幕降临,刘福禄、陈业成二人抱着用棉被包裹着的小鲁新上路了,从垛庄南行翻过与莱芜交界的老虎岭,东行进入鹿野地界。天黑路陡,坑洼不平,荆棘遍布。二人轮流将小鲁新揣在怀里,摸索前行,绕过上游村鬼子的据点,好不容易到了东栾宫村西。陈业成从刘福禄手里接过孩子说:“二哥,剩下的路不多了,又常来常往熟悉得很,你就回家吧,免得二嫂牵挂。”刘福禄说:“夜里难行,你一个人我哪放心,再说,我不把你们安全送到家,回去如何向组织交待?”陈业成只好同意,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用了近两个小时才走完了十几里的山路。
终于到家了,刘福英一直等着没有睡,见到他们安全回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忙从二哥怀里接过孩子,借着昏暗的豆油灯光,看清了小鲁新曲绉干巴的脸。唉,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家伙,心中一阵酸楚,她默默地擦去眼角的泪水,赶忙给孩子喂奶。小家伙也是饿极了,一顿吮吸。刘福禄看到这一幕也就放心了,他谢绝了妹妹妹夫的挽留连夜回了家。这时饥肠辘辘的陈业成才想起二舅哥和自己一样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刘福英一家五口人,生活非常拮据。陈业成为一家人填饱肚子四处奔走,想尽了办法,现在又添了小鲁新,更是难上加难。刘福英的奶水喂小三妮本来就不够,现在同时喂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于是二人商量把小三妮的奶水断掉,只喂小鲁新一个。小三妮刚刚四个月大,刘福英就喂她喝起了小米粥。
第二天,刘福禄送来了半布袋小米,有二十来斤,还送来了两块银元,说是组织上筹办的。刘福英二人留下了小米,这可是救命的粮啊,孩子们正是需要的时候,两块银元说什么也没要,二人知道这钱来的有多么不容易,组织上更需要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熬过来了。到了夏天,山上的野菜多起来,榆树叶、青杨树叶都能充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陈业成把能吃的野菜和树叶晒干后储存起来,以备冬春掺着有限的那点粮食吃。
紧张战事中的两次探望
农历七月的一天晚上,天气闷热,陈业成夫妇安顿好孩子刚准备睡觉,忽然听到篱笆门“吱嘎吱嘎”响,紧接着又听见“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二人吓得缩成一团。陈业成壮着胆子,悄悄地摸下炕,从门后抄起平时准备好的镢柄,这时却听见敲门人低声说:“妹子,是我。”陈业成赶忙把门打开,只见一男一女跟着刘福禄进了门。那男的像个教书先生,三十多岁,女的文静标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陈业成马上认了出来,向妻子说:“快,这就是鲁新的父母,是咱队伍上的领导。”还没等刘福英反应过来,汪瑜早就上前攥住了她的手:“嫂子,让您受累了……”廖荣标也拉着陈业成的手说:“大哥,你和大嫂辛苦了,正好部队转移路过附近,我俩就抽空过来看看。”刘福英赶忙把熟睡的小鲁新抱起来递到汪瑜怀里,汪瑜看到又白又胖的小家伙,与几个月前判若两人,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哽咽着说:“嫂子,你能把鲁新养得这么好,我这当娘的就放心了,真是难为你和大哥了……”
廖荣标夫妇这次看望只待了十几分钟,因为要追赶部队,来去匆匆。临走,偷偷地把三块银元放在了炕沿上。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春天又要来临了,村民们不断听到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廖司令又打胜仗了,前几天端掉了上游鬼子的老窝。”“雪野村的大汉奸张洪春被除掉了!”……伴随着胜利的消息,小鲁新也长得很快,小脚一踮一踮地围着刘福英转,一声一声的“娘”叫得刘福英心里乐滋滋的。三个姐姐陪着他,宠着他,小鲁新很开心。大姐已经六岁,能帮着大人干好多家务活了,但更重要的任务还是照看好三个小家伙。小三妮早早断了奶,面黄肌瘦,眼睛瞪得老大,可无论玩什么,吃什么她都让着小鲁新,俨然一副姐姐的派头。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也其乐融融。
一年多来,村里有些好管闲事的妇女老是打听小鲁新是哪里来的,刘福英总是淡定地说:“是我娘家二哥的孙子,我侄媳妇生完孩子就死了。”其实,她娘家侄子正跟着廖荣标的队伍打鬼子呢。
廖荣标第二次探望就在这一年的春天。1944年4月的一天晚上,一家六口人刚吃过饭,就听见院子里来了人,出门一看,正是鲁新的爹娘。看见陌生人,小鲁新悄悄地拉着三姐的手躲在了刘福英的身后,汪瑜走向前抱起了小鲁新掂了掂说:“小家伙长得真快,能跑能颠了。”刘福英忙着去给二人做饭,陈业成陪着廖荣标说话,汪瑜向四个孩子问这问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分给他们姐弟四个说:“这是小鬼子给咱们送来的,可甜着呢。”四个孩子吃了糖果和汪瑜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渐渐地把她当成了自家人。廖荣标夫妇吃过饭,又和一家人拉了会儿家常。廖荣标说:“部队又要转移,临走过来看看,你们拉扯四个孩子不容易啊,我们俩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让你们受累了。”说完两人起身走了。
过了不几天,鬼子打听到船厂村有一个地下兵工厂,便纠集了二百多日伪军前来扫荡。幸好船厂村山高林密,道路难行,鬼子还未到,消息早就到了,兵工厂的八路军和村里的民兵一起将还没有运出去的弹药埋藏起来,组织乡亲们躲进罗家顶山脉的深沟里。刘福英夫妇带着四个孩子藏进了村西北石沟峪的堰屋里,山口有民兵放哨,等了大半天,民兵说鬼子折腾完走了,便陆续回了村。大伙回村一看,兵工厂已经化为灰烬,附近的民房也烧了几十间,幸亏陈业成家住在村东头,总算没毁掉一家人的栖身之地。
一天,陈业成去南栾宫村赶集,买了些小米和豆子回来。一进门刘福英就觉得不对劲,陈业成两眼红肿,无精打采,再三追问下,不得不把二哥刘福禄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她。原来,在小鲁新爹娘来的前一天,鬼子突然对雪野、上游、栾宫一带进行扫荡。身在齐长城锦阳关一带跟随游击队活动的刘福禄得知消息后,急忙回本村报信,可还是晚了一步,日伪军已经过了村西头。情急之下,刘福禄举枪向敌人射击,随即掉头向北山跑去,敌人一窝蜂追了上来。当跑到山顶的峭壁崖前,已无路可行,刘福禄腿部中弹,敌人蜂拥而至,刘福禄便将随身携带的防身手榴弹拉响和敌人同归于尽。枪声和爆炸声惊醒了村民,他们纷纷跑到山上躲起来,刘福禄用生命保护了乡亲们的安全。刘福英听完丈夫的叙述没有哭出声来,淡淡地说:“怪不得鲁新爹娘来时二哥没来呢,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头……”残酷的现实让刘福英坚强起来,守着眼前的四个孩子,她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