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那一年,我12岁,对父亲的音容笑貌、对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我的印象还是挺深的。
记忆中的父亲是多才多艺的。他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头发总是梳得很整齐,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干净整洁,黑黑的脸庞,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透出坚毅、自信。他会跳交谊舞、会吹小号、会拉二胡、会唱歌、会写文章,称得上真正的多才多艺。
记忆中的父亲是慈爱的。父亲非常喜欢孩子,每次回家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都会高兴地跑出门迎接,父亲就会蹲下身子,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父亲有病,需要补身子,母亲想办法给他做些好吃的,他总是舍不得吃,端起碗,给我们几个碗里,这个拨些,那个拨些,最后,他碗里也剩得不多了。父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就会洋溢出幸福的笑容。这样的欢乐时光虽然很少、很短暂,但在我的记忆里却永远无法磨灭。父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们几个,他把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块旧手表留给了大姐,嘱咐她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记忆中的父亲是严格的。父亲对我们虽然很疼爱,但要求很严格。他教育我们要热爱劳动。假期,常带我们到生产队干活,帮助队里捡麦穗、拾红薯,告诉我们劳动最光荣。他教育我们要艰苦朴素。我们的衣服都是大的穿过小的穿,缝缝补补又几年。有时候,我们嫌补丁衣服不好看,不想穿,父亲就会给我们讲他过去逃荒要饭、披麻包片的经历,教育我们不能贪图享受,要艰苦朴素。他教育我们要爱惜粮食。父亲挨过饿,非常爱惜粮食,他的言传身教深深影响了我们。有一次,小弟弟嫌窝窝头不好吃,扔在了地上,父亲将窝窝头捡起来,放在火上烤烤,告诉我们粮食来之不易,每一粒粮食都是农民伯伯用汗水换来的,不能随便扔在地上,然后,弟弟高兴地将窝窝头吃了下去。父亲尤其要求我们不能搞特殊。父亲不仅严于律己,对我们要求也很严格。因为哥哥看了一场没有买票的“白戏”,父亲发了火,不仅严厉批评了哥哥,还把我们叫到一起,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要求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打着县委书记的旗号搞特殊。现在,“不搞特殊”已经成为我们的家风,成为我们家人自觉的遵守。
记忆中的父亲是坚强的。父亲身上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无论多大的困难,他都无所畏惧。在兰考工作期间,父亲的肝病已经很严重了,时常疼得睡不着觉,但他从来没叫过一声疼。为了能坚持工作,他发明了许多与病魔做斗争的方法,最常用的是“压迫止疼”法。每当肝疼的时候,他就会用钢笔、茶缸盖、鸡毛掸子等顶住肝部。每天早上,母亲收拾床铺的时候,都会在被子下面发现这些东西。肝癌晚期,是非常疼痛的,但父亲在住院的时候为了能节省医药费,坚持不打止疼针,就这样强忍着,直到去世。
与父亲相处的时光是短暂的,但也是非常美好的。随着时光的流逝,父亲的形象不但没有模糊,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父亲的教诲好像就在耳边,父亲的形象始终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