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
在重建家园的岁月里,有着最坚定的信念
重塑心灵,重整山河,是震后唐山面临的双重任务。
“40年之后的唐山,除了城中保留的几处地震遗址和纪念场馆,除了我们这些人身上带着地震的痕迹,哪里还能看得出半点儿地震的影子?”坐在轮椅上的姚翠芹,忆及过往,时而眼含泪光,时而凝神无语。
唐山路南区惠民园社区一幢楼房前,修了一条几十米长的缓坡道,通向一楼的房门口。这里是姚翠芹的家,化着淡妆的她谈吐优雅。
大地震袭来时,这个曾经能歌善舞、风姿绰约的文艺兵,这个刚刚转业到银行工作的女职员,这个正在热恋中的22岁女孩,被同事从废墟中救出。高位截瘫后,她再也无法走上挚爱的舞台。沉重的打击却还在继续:只得从刚入职的银行退职,恋人也离她而去……
有过绝望的想法,动过轻生的念头,但姚翠芹收到了战友们鼓励她做“中国女保尔”的来信,医护人员也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到了她的病房床头。“我问自己,除了双腿不能动,并不比别人缺少什么,我能不能把破碎的自己,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
姚翠芹向往正常的家庭生活,她选择了同在大地震中致残的病友田文元为伴侣。热爱艺术的姚翠芹重新放开歌喉。1987年,她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唱响了亲手作词的歌曲《我是幸福的残姑娘》:“我是幸福的残姑娘,我胸怀美好的理想,愿理想插上翅膀……”
没了腿,但思想可以行走,精神可以飞翔。姚翠芹侧躺在床上拿起了笔。2006年大地震30周年,在唐山市有关部门支持下,她已出版《焦竹听雨》《寒梅映雪》两部著作。“为啥这两本书一定要赶在2005年底完成?其实是在跟生命抢时间,截瘫病人的生命极限是15年,我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长。”
国外的卫生组织专家曾预言,由于生理、心理和治疗技术等多方面原因,唐山截瘫伤员最多可以生存15年。然而,40年过去,唐山地震3817位截瘫伤员中尚有960人健在,比预言的时间延长了一倍还多。
姚翠芹仍在同时间赛跑,近几年她又相继完成《幽兰凝露》《雏菊傲霜》两本书。
“我从不敢承认现实、不接受现实,到面对现实、改变现实,最终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人。唐山这座城市站起来了,我也没有趴下,成为一个在精神上站立的人。”姚翠芹舒缓的语调中多了几分凝重,“唐山,就是一座永远不会趴下的城市。”
在废墟之上,建设一个新唐山,既是党和政府的号召,也是震后幸存者的集体意志。
“当年厂里有7位怀孕女工,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啊。”于继英轻声诉说,“既然活下来,必须好好活。”
休完产假,于继英把单任群留在丰润,赶回唐山市织布厂上班。“那时的任务就是重建家园、恢复生产。厂里的废墟清理了两年多,织布厂多是女工,我们一天挑碎砖瓦砾来回好多趟,但不觉得累,心气高得很。震后一年多建起简易厂房,恢复了生产。”
震后的唐山,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生产生活:震后不到一周,数十万群众衣食得到解决;震后不到一个月,供电、供水、交通、电信等生命线工程初步恢复;震后一年多,工农业生产全面恢复。
83岁的赵振中曾任唐山市规划局副局长,当年全程参与了唐山重建。“震后没几天,一支来自上海、北京、辽宁等地60多人的小分队赶到唐山,架起晒图机,争分夺秒地搞调查、订规划。”
震后头三年,赵振中没休过一个周末,“那么多外地专家帮着唐山搞重建,咱哪能丢下人家不管?”
几乎与改革开放同时,1979年,唐山拉开了全面重建大幕。尽管当时国家经济实力薄弱,仍为恢复建设新唐山投资43亿多元。到1986年,重建任务基本完成。
据《唐山市志》记载,在党中央、国务院和河北省的支持下,解放军基建工程兵、铁道兵和河北省各地市,以及省属、部属建筑企业,陆续来到唐山支援建设。从震后至1986年末,外地援唐单位总人数达11万多人,竣工房屋建筑面积1056万平方米,占唐山市恢复建设竣工面积的50.9%。
“这意味着,如果没有这些援唐施工队伍的支援,完成重建的时间,要推迟10年左右。”1980年毕业后到唐山市建设系统工作的程才实,亲眼看着新唐山一天天地长大、长高。
至今让程才实激动不已的是,1990年,唐山市成为中国首个获“联合国人居奖”的城市,“当时我国推荐了9个城市和个人,包括一个直辖市,最后唐山胜出。”
联合国人居中心的颁奖词指出:“向唐山市政府颁奖是为了嘉奖1976年地震后唐山规模巨大的建设和卓著的成就,这是以科学和热情解决住房、基础设施和服务问题的杰出范例。”
震后,西方媒体曾一度断言,唐山将从地球上被“抹掉”。
1986年6月30日,美国《新闻周刊》刊文《从废墟中兴起的城市》:“唐山的新生证明了她的人民的复原力,以及证明了中国在邓小平改革政策指导下跨出的巨大步伐。唐山已经坚毅地从瓦砾中站立起来了……这座重建的城市,在许多方面体现了中国雄心勃勃的现代化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