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霄，我的爱妻……”

“启明，我的小宝贝……”

与阜平县晋察冀边区革命纪念馆讲解员周慧敏，一起深情朗读革命烈士陈觉留给妻子赵云霄、赵云霄烈士留给女儿小启明的两封遗书时，我声音哽咽，全身都在发抖。当周慧敏泪流满面地读到“小宝宝！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你的父母是共产党员……你的外祖母家在北方，河北省阜平县”时，我头皮一阵发紧。“阜平县”3个字重重地撞击着我的心，这里有多少奉献与牺牲、多少艰难与抗争，又有多少奋斗与荣光！

阜平的好女儿赵云霄于1929年从容就义。这两封遗书穿越时空，连通今昔，如星辰般闪耀在阜平大地、太行深山，光照后人，启迪未来。

从阜平县志誊抄这两封遗书时，那泣血、坚定、深情的文字再次震撼了我。带着这种感动与景仰，我轻声慢步在赵云霄出生长大的阜平县城南街。苍劲葳蕤的千年古槐依旧傲然挺立，撑开如华盖一般繁密的浓荫，庇护着南街百姓，庇护着阜平苍生。树下，有爷孙俩正在逗趣，笑声悠扬。想必1906年出生的赵云霄也是在这大槐树下，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想必1924年7月，赵云霄的父母也是在这大槐树下，送她入保定第二女子师范学校读书的。也正是在读书期间，赵云霄受共产党员、表兄王斐然和同学李培芝革命思想的影响，于1925年夏加入中国共产党。想必赵云霄那次同平常一样的返校，也是在这大槐树下与父母分别的。可谁又能想到，那次分别竟是永别。自此，赵云霄再未回到阜平的家中，直至牺牲前也只是书信告诉在北京上学的弟弟，并特别叮嘱他要勇敢面对一切，且不要将噩耗告诉父母。

由南街赵家胡同走出，赴保定求学，到被组织选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再于1927年秘密回国，路过北方不入家门，直奔湖南领导农民武装斗争；再到被捕入狱，狱中诞女，写下遗书，给女儿喂完最后一口奶，走向刑场……始终有一种追求进步、追求真理的信仰在支撑激励赵云霄前行。这是一条追寻共产主义革命理想的道路，更是一条为党牺牲一切慷慨赴死的道路。

虽只有短暂4年革命生涯，只有短短23载青春年华，但赵云霄与丈夫陈觉一起，用果敢的行动、坚定的信仰，诠释了共产党员的初心使命。

二

从太行山走出的赵云霄，缘何对共产主义如此向往、对共产党如此忠诚？缘何在平和、文静的外表之下，涌动滚滚热血、挺立铮铮铁骨？这其中，传播革命思想、代表先进文化的《新青年》等进步书刊，发挥了非常重要的引导作用。

隐在巍巍太行山之中的阜平县，山峦连绵，却阻挡不了先进思想的传入与播种。

1937年11月，聂荣臻率晋察冀军区总部从五台山来到阜平，以此为中心创建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我曾沿着革命前辈当年的足迹寻访，在南街文娴街嗅到了中国共产党创办的《抗敌报》的幽幽墨香；在花塔、上庄、坊里、花沟掌、洞子沟等偏远山村，触到了《晋察冀画报》用一张张珍贵照片定格的荣光；在坡山看到了编校印刷人员加班加点印制第一部《毛泽东选集》时忙碌兴奋的身影；在城南庄、马兰、史家寨、抬头湾、胭脂河……望到了邓拓、舒同、沙飞、田华、陈强、丁玲、周立波、杨沫等众多新闻和文艺战士在阜平山水之间播撒的文艺星火。

云霄奶奶，请允许我这个同乡晚辈这样亲切地称呼您。您知道吗？正是受咱阜平灵山秀水的滋养，受当年晋察冀文化的影响，阜平虽然一度贫困，在文化上、在精神上却一直富有，文脉一直兴盛！

三

“云！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虽然是死了，但我们的遗志自有未死的同志来完成。‘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死又何憾。”陈觉烈士的话，是那么坚定、决绝，这便是信仰的力量、英雄的气魄。赵云霄何尝不是如此。

在阜平革命史上，有太多的后来人加入共产党，有太多的优秀儿女为革命事业献出生命。

在县城烈士陵园，我看到了阜平早期党组织领导者王宗良的画像，英姿勃发，目光如炬。王宗良等3名烈士被捕押往保定前，千余人挥泪送行。他们的尸首被扔进护城河，头颅被挂在保定城楼示众。历史记下了敌人的残忍，也记下了英雄的无畏，更记下了年方23岁的王宗良临刑前的高呼：“请转告我们党，我们做到了党要求我们做到的一切！”

在平阳镇罗峪村，听村民讲起妇救会主任刘耀梅英勇就义前所受的酷刑，我不寒而栗。那可是丧心病狂的日寇在她身上一刀刀地割与剐呀，那可是砍头扔井、身首异处呀！即便如此，年仅22岁的刘耀梅在牺牲前依然咬碎了牙痛斥日寇，高呼：“怕死就不抗日，怕死就不当共产党员！中华民族万岁！”

云霄奶奶，您知道吗？咱阜平还涌现出爆炸英雄李勇、劳动英雄胡顺义、战斗英雄李瑞、子弟兵的干娘张树凤等模范人物，在当年晋察冀边区群英大会上受过表彰；涌现出河北省劳模养路工任俭、全国劳模邮递员白玉军、全国最美护林员段金龙等新时代楷模。他们和您一样，都是云霄之上最闪亮耀眼的星，值得我们永远追随。

四

“人民军队为人民，人民拥护子弟兵。”身为阜平人，我常被这样的故事感动着。

1942年春，青黄不接，出现粮荒，部队和群众只得以树叶充饥。聂荣臻签发一道独特的《树叶训令》，禁止部队采摘村庄周围15里以内的树叶。他们宁可饿着肚子，也不与民争“食”。然而，可爱的阜平人民却采来杨叶、榆叶送给部队。

“人民新闻家”邓拓率领晋察冀日报社驻扎马兰，与村民相处得极为融洽。记者、编辑把自己的衣物、口粮支援给村民共抗水灾，更有一段“邓拓亲自牵马坠镫为百姓迎亲”的佳话。正因如此，就不难理解当1943年日军扫荡马兰，19位村民会为保护《晋察冀日报》不被发现而壮烈牺牲了。

云霄奶奶，您知道吗？在阜平8年脱贫攻坚战中，咱共产党员发挥了先锋模范作用，冲锋在前，无怨无悔；更有千余名驻村扶贫干部、几千名帮扶干部，和群众并肩战斗。有老乡动情地说：“这好像当年的八路军又回来了！”

云霄奶奶，您知道吗？现在咱阜平的变化天翻地覆：您家门前的大沙河经过整治，成了美丽的亲水公园；香菇、林果种植，硒鸽养殖，家庭手工业，旅游等产业让乡亲们不再为生计发愁；漂亮舒适的新民居让农村更加宜居；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现代化的寄宿制学校、优惠完备的医疗保障让百姓出行、上学、看病都不再是难题，随处可见幸福洋溢的笑脸……现在，脱贫之后的阜平人民正接续耕耘奋斗在这片充满希望、走向振兴的沃土之上。

云霄奶奶，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出生、长大的南街，即将被打造成一条传统与时尚相得益彰的商业文化步行街区，而您的精神将是南街文化的核心灵魂。到时候，我还想在南街的大槐树下举办一场朗读会，还邀请讲解员周慧敏与我一起朗读两封遗书，把您与陈觉烈士的故事、所有阜平优秀儿女的故事、新时代阜平奋斗发展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让这些精彩动人的故事在新中国浩瀚苍茫的云霄之上，回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