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把红缨枪

来源:中国军网作者:刘应金 欧阳斌 吴丽华责任编辑:岳修宇
2019-05-18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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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一、防外忧,抵外患,岽下欧家把武练

二、为生计,担货行,贩盐遇险见真情

三、练拳脚,操缨枪,舞刀弄棍演兵场

四、求解放,要翻身,扩红报名去从军

五、跟党走,当了兵,八面威风传美名

六、护领导,排险情,长汀迎接毛泽民

七、显神通,抖精神,瑞金阅兵现叶坪

八、别故乡,送亲人,泪洒红都去长征

尾声

题记

江西省瑞金市云石山乡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1934年7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央人民委员会、中共中央局、中国革命军事委员会等中央机关各部委驻扎地,是中国工农红军(中央机关)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出发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张闻天、何叔衡、林伯渠等众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在此工作、生活过。

苏区时期,云石山人积极支持革命,当年仅有一万多人口的云石山,有名有姓的革命烈士就有1338人,走出了像梁达山、钟发生这样的开国将军,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境内有“长征第一山”“马道口”等革命旧址群二十多处,其中,“长征第一山”云石山革命旧址在2006年5月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革命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丰龙村马道口、田心村岩背不仅留下周恩来、朱德等伟大革命者的历史足迹,中央军委、中央财政部、中央工农检察部以及中央各机关也一同分别驻扎在这里,留下了宝贵的红色历史资源。本书所述“ 十八把红缨枪” 的故事, 就发生在这片红土地上超田村欧屋岽下。

一、防外忧,抵外患,岽下欧家把武练

今天的超田村岽下小组,在苏区时属“瑞京”县黄安区(今云石山乡属地)的超田乡。村后是连绵的山地,自东北向西南倾斜的后龙山郁郁葱葱地长着古樟、劲松、红杉、枫荷等树木。村东头簇拥着一片繁茂的竹木,让春的浓郁、夏的繁茂、秋的凉爽浸润着这里二十来户欧姓人家。

村前有条小河(准确说是经年由西往东冲涮而成的水圳)环绕,天长地久,逐渐地变成了宽不足三米的溪流,蜿蜒曲折地向东流去,世世代代养育着这里的子子孙孙。据《欧氏族谱》记载,岽下村欧姓村民由清咸丰二年从本县七堡的洁源村迁入,而洁源村欧氏则是先由泰和县迁瑞,再从县城下湖洞移居洁源的。尽管由城入乡,由乡入村,但欧氏后裔仍然承袭祖业,依靠挑夫贩盐出卖苦力谋生。岽下屋场村前的一片几十亩畦地原本不属于欧姓所有,而是比他们姓氏更强大的钟姓、杨姓所属,后来他们通过行脚贩盐,攒下一些钱,便购买了门前这几十亩洼地。

人丁不多的岽下屋场欧姓人家生活在四周都是大姓的乡村,日常劳作生活自然格外小心,他们世代注重清白家风,讲究和睦邻里、与世无争,图得是太平的日子,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大千世界你不寻事,事却寻你。

清末民初,欧姓里有一族叔,年老体衰,挑担乏力,为了生存,租赁了门前钟姓人家的田地耕作。不曾想一到缺水季节,上游就被钟姓断了水,田里禾苗旱得奄奄一息。老族叔心里十分怨怼,便前去找钟姓管事的人说理。谁知说理不成,反被钟家人一顿欺辱。这件事让欧阳家族的人深刻地认识到:弱小是要被欺负的。为了保家,欧姓族人走上了习武之路。年轻力壮的几名欧姓男子在村后的树林辟出了一块练武场(村口大樟树下也成为习武授艺之地),不分日夜,勤操苦练。

据族谱记载,岽下屋场欧姓先民练武,主要有内家拳和绵张短打两种拳法。他们从外地请来有名的拳师,训练族人拳术。无论老幼,男性一律须习武。“文能化人,武能安邦”, 在经历了数年的艰辛历程之后,凭着自强不息的奋斗,欧阳家族这个原本势单力薄的家族,终于在风雨兼程中慢慢得以强大。

漫长的抗争、强大过程中,五邻八村不乏有好事者专门前往窥视,想一探究竟,欧阳家族的人都以礼相待。但是面对故意前来闹事的挑事之徒,欧姓人再不是当年落后就要被挨打的模样,而是先礼后兵,以暴制暴,以致后来再无人敢轻易冒犯、欺侮欧姓族人。至今,欧姓还流传“持之以庄,临之以敬,接之以和,秉之以公,练之以勤,行之以义,存之以仁,归之以忠,而切忌持强逞能”的祖训。

二、为生计,担货行,贩盐遇险见真情

欧姓先民由起初的习武自保,到自立自强的演变,得先从一段奇遇开始说起。

据村中现年八旬有开的欧阳有生老人介绍,民国十八年(即公元1929年初夏),族中欧阳克淇带着全村以行脚为营生的二十余个青壮年到福建泉州贩盐,回来的路上,途径瑞金与长汀交界的九里岭时,一伙占山为匪的山贼突然出现,并将他们拦下。

为首的匪头脸涂锅灰,长得虎背熊腰,满脸络缌胡子。身上穿着一件对襟短袿,腰上用三指宽精细的皮带绷扎得结结实实,左右两胯斜挂着汉阳造的驳壳枪。只见他双手叉腰,目露凶光,腰间的枪支仿佛随时都要走火,要了这些欧阳兄弟们的小命。

欧家挑夫由欧阳克淇领着。欧阳克淇性格沉稳,遇事老练,在超田岽下是有名的“大只牯”(即大个子),一米八零的身板,膀宽腰圆,丝毫不比匪头身板差。放在平时,要是谁敢在他面前蛮横逞能,被逼急了,练家子出身的他,三五个人难近其身;但这次,几十年的风吹浪打,欧阳克淇知道眼前的情形对自己很不利。这一劫怕是很难躲过去,不能硬拼,只能智取,他脑海里马上就有了主意。

欧阳克淇用眼神示意众兄弟不要轻举妄动。他率先放下捆得严严实实的装盐的竹篓,二十多位持土枪土刀全副武装的山贼,马上前后左右地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匪首睁着一对豹眼对欧阳克淇说:“喂,识相的留下买路钱走人,不识相的马上送你们上路。”欧阳克淇满脸赔笑,抱拳作揖道:“当家的,我们只是穷苦的行脚汉,挑担糊口,还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说着向前走了两步。

匪首从腰间掏出驳壳枪,拿枪口对准克淇的脑门阴笑道:“哟嗬,装穷叫苦,想要老子同情?门都没有!”只见他右手一挥,后面的同伙齐刷刷都把枪口顶到欧家兄弟们的腰脊上。

众兄弟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居多,心里早就着急想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面对生死危在旦夕的时刻,他们一个个悄悄气沉丹田,拳头握得青筋突出,随时等候克淇的一声令下,和这帮人来场硬仗。

这时的欧阳克淇,一面继续示弱求饶,可怜兮兮地说:“好汉兄弟,我们确实没有钱,钱都买盐了,你看我这两个兜里干瘪干瘪的,哪有钱?”一面试图继续挪步向前。不想这土匪头子精明得很,一眼识出克淇的意图,大喝一声到:“你给我站着,要不老子开枪直接送你上西天!”

不想这一说,后面两个匪徒立即扣动了板机,只听“呯”“呯”两声,欧姓两个年长挑夫兄弟的腿上中弹,两人嗷嗷大叫倒在地上。霎时,阵脚大乱,双方马上就打斗起来,欧阳克淇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至匪首身后,没等对方明白,两支驳壳枪在南拳掌下击落在地。欧阳克淇一个侧身,反锁匪首喉骨,使他动弹不得。但没想到的是,匪首左侧一个猴精样的家伙,窜上前来,用手枪瞄准欧阳克淇的脑门。

危急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呯”的一声枪响,猴精先倒地身亡。大家还没有明白咋回事时,两匹快马已扬尘而至,从马上跳下两个穿着灰布军装、扎着绑腿的军人。只见他们手中两支驳壳枪分别对准了匪徒,一声大喝:“别动,缴枪不杀!” 山匪们一个个惊魂未定,看到两位从天而降、正气凛然的军人,瞬间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一旁的欧阳兄弟们面面相觑,个个心里又惊又喜,真的是有天兵天将来帮助他们了。克淇毕竟见多识广一些,他马上镇静自若地示意兄弟们前去帮忙,把一众土匪都给捆绑了。

欧阳克淇心里反复掂量几个回合之后,料定眼前的军爷必定就是传闻中的红军。想到此,心中一阵暗喜,忙上前作揖道:“感谢军爷救命之恩!”

那位刚才开枪击毙猴精的军人,上前拍着克淇的肩膀道:“老乡,你们是哪里人?”

欧阳克淇一步上前:“我们是从瑞金到泉州挑盐的行脚夫,没想到在此山上遭劫,刚才幸亏军爷好枪法,否则我们可能就成了枪下之鬼了。”克淇上前再次拜谢。

军人和颜悦色地说:“那我们就是老乡了。我家在兴国,也是穷苦出身,不必言谢。如果要谢,你们就谢红军好了。我们是红军,是替天下穷苦百姓闹革命的队伍。”

“哎哟……”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呻吟声,欧阳克淇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兄弟刚才被土匪打伤了。他连忙吩咐三个侄子:“可椿、可棋、可森,快过去看看。”

身后不远的三个侄儿一听叔父吩咐,赶忙过去扶起受伤的二个兄弟,并各自从自己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衣衫中撕下几块布条,替受伤的两位老哥包扎伤口。

“排长,怎么收拾这些匪徒?”年纪小些的另一名红军战士,提醒与克淇交谈的这位军人。

克淇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哥,是部队的一名军官。

那位排长马上便对欧阳克淇说:“瑞金老表,你们帮忙将那些土匪再行捆绑在一起,赶快离开此地回去吧。此地多匪患,不宜久留。”

克淇对排长点点头,立即带着同伴们按他的说法,将所有土匪全部用随身携带的麻绳捆成一串。就在欧阳兄弟们捆绑匪徒的当口,排长和另一名红军战士,已将缴获的匪徒的枪械刀剑,打包绑在马背上。

临行前,红军排长走到耷拉着头的匪徒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想来本也是穷苦的老百姓,只是被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逼上梁山,不由心里一阵叹息。但口气依然十分严厉地说道:“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听好了,打家劫舍的事,是一条黑道,而黑道注定是要亡命的。我知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迫不得已才走上了这条路。希望你们认清道路,迷途知返,只有为穷苦人谋事才是正道。念在你们大多数人都是逼上梁山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们,回去好好做人,决不允许再做伤天害理和欺负穷苦百姓的事,否则,下次让我们红军碰到,决不轻饶!”

红军排长语音刚落,那匪首扑通跪地:“多谢长官不杀之恩,我们原先都是附近的百姓,只因实在是生活不下去,才走上这条道路,不然家里老小都会饿死。今后我一定带领这些兄弟改邪归正,不做这些勾当了。” 其它匪徒也捣蒜般连连磕头,有的甚至被说得眼泪汪汪。

欧阳克淇手一挥就把这些人给放了,那个匪首三步一回头地拜谢。据说这一干人后来好几个都成了红军,走上了保家卫国的自强道路。

离别时,欧阳克淇从小红军口中得知,排长叫程昂华,他们是红四军特务连的,从外地侦察路过这里,正要赶回红军驻地福建汀州,不巧遇上了刚才那一幕。

欧阳克淇这时想起来了,这支红军队伍的大官长姓毛,还有一个姓朱,今年除夕前还在瑞金大柏地同国民党打了一仗,消灭了紧追屁股后面的刘士毅部队近千人,好厉害的,此事早就在县里传开了。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们。

欧姓兄弟一干人,已将受伤的族兄的担子分挑好,准备启程回瑞金。

这时,红军排长程昂华忽然从腰间拿出两把扎着红缨、形状像匕首一样的铁家伙,递给欧阳克淇:“瑞金老表,我们后会有期,这两把没有来得及上把的红缨梭标,送给你们路上防身吧,以后出门在外要多提防着点。”

欧阳克淇握着程排长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地说:“谢谢,谢谢红军兄弟,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一定,一定!”

眼见程排长跃上马背,欧阳克淇才带着一群本家兄弟们往家里继续赶路,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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