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兵】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我的兵,当然我去接!”
北疆,边陲,127号界碑,伊木河。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中俄界河岸边。百余公里边防线,百余公里无人烟。
伊木河的两大特点,一是冷,二是静。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承受零下57摄氏度的严寒,那是一种超乎任何想象的冷;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抵御深入骨髓的孤寂,那是一种森然凄凉的安静。
九月飞雪,十月封山。转年四月,河道冰层开裂,陆上冰包未融,此时的伊木河,进出两难,与世隔绝,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域孤岛”。即便每年仅有的80天无霜期,通往团部的陆路也被山间清溪冲刷出条条沟壑,崎岖难行。
但是,伊木河有个边防一连,一连有一个叫杜宏的连长。 班长张利是伊木河的老兵,与杜宏连长朝夕相处了整整10年。用他的话说,比和自己父母相处的时间还长。16岁入伍,正值青春期叛逆期性格转型期,所幸,他遇见的人生导师是杜宏。
过往的点点滴滴,张利都已刻进了心里。
他忘不了刚到连队不久,是杜宏每天陪着自己一起训练、一起执勤,给自己讲解人生道理,指引前进方向。有一次,他到上铺就寝,不慎摔伤,臀部被划出很长一条伤口,行动受阻,只能进流食。是杜宏每日背着他去如厕,再把他背回来。那个坚实的后背就像一座雄伟的山,伏在上面,便有了厚重的安全感。
他也忘不了,那年春节他特别想家,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是还在当班长的杜宏为他煮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并且笑着对他说:“臭小子,吃完了跟我睡吧!”那个除夕夜,杜宏的臂膀就像一处平静的港湾,停靠下来,慢慢便不再想家,不再哭泣。
终于,当年那个“臭小子”在杜宏的呵护引导下长成了男子汉,成了连队的“顶梁柱”。
当兵的第五个年头,张利第一次休假回家。父母惊异于他的巨大转变,一切的行为举止都与从前判若两人。这些成长与进步,当然都要归功于杜宏的言传身教。
张利说,连长不仅仅是自己也是全连战士们的标杆和榜样。看他做的每一个训练动作都是那样规范,简直是一种享受,丝毫不会考虑到学习这样的动作会有多苦多累,只是一心想做得像他一样好。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日积月累下去,自然整个人都会顺应改变。
战士余德强文化程度不高,但刻苦好学,一心想考上军校改变命运。杜宏知道后,帮他向团里推荐,陪他复习,给他鼓励。2013年4月,余德强在顺利通过网上预答,即将赶去参加军分区预选考试的时候,却遇到当地气温异常升高,界河冰道与出山的陆路都不能正常出行。眼见着余德强的考学希望可能会破灭,杜宏也特别着急,他请示团部派车前来接应,召集连队骨干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一定要把余德强送出大山。
于是,在送战士出山求学的路上,上演了一场全连官兵都忘不了的接力赛。
胆大心细的杜宏带了几名战士,准备好两天的干粮,备齐冰锨、铁镐、油锯、钢丝绳等工具出发了。
阻断道路的罪魁祸首是横亘在山路中间的巨大冰包。大兴安岭山间有众多暖泉,泉水终年外溢,经路下泻,遇寒结冰,层层叠加,越积越大。冰包大者,高三四米,长逾千米,将路堵死,无法通行。从伊木河到团部的路上,大大小小的冰包四五十个。杜宏和战友们出发仅6.5公里,第一个冰包就出现了,到48公里处,则可算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杜宏与战友们先用油锯切出两道车辙,再用冰锨撬出冰印,最后再用铁镐刨出两条平坦的浅沟,供车辆通过。200米长的冰路,倾斜45度,军车亦步亦趋,稍有不慎,便会滑下山崖。而到78公里处,那个长达1000多米的巨大冰包已经无法再乘车翻越。于是,杜宏带上余德强,扛起他的行囊,在冰面上连走带爬了两个多小时才涉险过关。
就这样,从早上六点半出发,直到下午四点,杜宏终于把余德强送出了大山,与团部的车会合,顺利完成交接。
2015年12月2日,杜宏牺牲的前几天,是他31岁生日。战士们为他煮了3包方便面,打了2个鸡蛋,算是长寿面了。晚上,指导员李东风正与杜宏聊天时,已经退伍回山东老家的余德强打来生日祝福的电话。每年如此。只是,不知明年将何!
2014年11月,马勇在骑马时摔成了小腿胫骨骨折,杜宏正在300多公里外的团部参加培训。收到消息后,团部本该派机关干部带领军医去接伤员,但杜宏强烈要求亲自去,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兵,当然我去接!”
那天晚上睡觉前,内向腼腆不善表达的马勇偷偷地哭了。不是因为伤痛,而是连长接他的时候特意在镇上买了热乎乎的饼,一路安慰他,关心照顾他。那种温暖,只能在一个地方感受到,那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