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把红缨枪

来源:中国军网作者:刘应金 欧阳斌 吴丽华责任编辑:岳修宇
2019-05-18 17:20

八、别故乡,送亲人,泪洒红都去长征

大阅兵后不久,即1933年5月间,当年毛泽东、朱德在检阅台上说过的话应验了。由于第四次反“围剿”战争的惨烈,红军虽获胜,但伤亡重大,因而兵员扩充和输送成了中革军委、临时中央政府的一大任务。于是,红五月扩大红军(简称“扩红”)运动在瑞金全面掀起。

红五月“扩大铁的红军一百万”的指令刚传达,黄安区赤卫队长欧阳汝万就回到家与刚生产不久的妻子商量:“老婆,区政府又扩红了,前方红军兵员告急,我作为赤卫队长,必须报名参军上前线。”

“你去吧,家中有我,不用担心,只是子弹不长眼睛,千万要当心。”

“放心,我会的。”

欧阳汝万开始还担心老婆会拖后腿,没想到产下男婴不到三个月的老婆竟然这么开通,这反倒让他有些舍不得了。

天亮了,欧阳汝万要出门了。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儿子欧阳克杰那饱满的天庭和胖嘟嘟的圆脸,对老婆说声“保重”,然后背着挎包,毅然走出了家门……

岽下村前的古樟树下,欧阳汝万、克沭、克淳、欧阳克四人汇合了。这岽下村第一批十八把梭标队员中的最后四个人,齐聚到一起,准备出发当红军。村民和少年梭标队员全部出来相送,欧阳汝万走到一个手持梭标叫毛猴的队员面前,语重心长地说:“毛猴子,你要带着小伙伴们继续练武,梭标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弄丢了呀。”

毛猴是这群小到十来岁、大到十三四岁少先队员中,个子长得最结实的男孩,现在由他负责队伍了。他一拍胸脯说:“汝万公,我们记住你的话,村子我们守着,拳和梭标我们练着,革命工作干着,决不给岽下村丢脸!”

毛猴的一席话,让送行的人们极为感动,也让将要离乡出征的人放心远行。

朝阳升起来了,欧阳汝万、克沭、克淳、欧阳克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霞光之中……

九别捱妹九九长,

今捱参军上前方。

拿枪杀敌为太平,

家事担子落你身。

十别捱妹心连心,

劝妹刚强莫挂心。

消灭敌军回家转,

革命成功有前程。

一首《十送别》,被岽下村妇女队长钟长娣唱得婉转悲壮,撕裂着亲人的心。

当这首歌再次唱起时,已经是1934年10月10日云石山马道口的那个傍晚。

这一天,瑞金开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突围”大转移,并由此创造了世界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军事大迁徒行动,即闻名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这都是新生的中华苏维埃遇到的一连串告急引起的——

9月22日,敌第六路军攻占花头、上下流、大湖、禾嵊岗、大平山一带。

9月23日,敌第五师、第九十六师分别占领兴国西部的天虎山、高兴圩、兰田地一带。

9月26日,敌东路军攻占白衣洋岭,并继续向长汀逼进。敌第八纵队集结了3个师,准备在强大的炮火协同下,进攻兴国县城……

欧阳可椿因当年年初在福建上杭松毛岭战役受伤,此时已回到地方,分配在中央粮食人民委员部工作。一天,他在沙洲坝与欧阳克淇、克淳、汝万、可琪碰在一起,可椿告诉他们,红军现已四面受敌,未来战争会更惨烈,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但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粉碎国民党第五次“围剿”的军事决策权,竟掌握在有红军指挥权的“洋顾问”李德手中,在他的盲动冒险瞎指挥下,工农红军革命根据地如蚂蚁之穴,溃败、溃败。根据地一天一天缩小,革命战争形势急转直下,红军面临始料不及的大逆转。

握有中央实权、军事指挥权的博古和李德,不得不实施“突围”的最后方案。10月10日晚,由中革军委、红军总部各直属机关组成的中央第一野纵队“红星”纵队,在司令员叶剑英的的率领下,与李维汉司令员率领的由中央党政工团队机关组成的中央第二野战纵队“红章”纵队,陆续从瑞金的梅坑、岩背、田心、九堡等地突围出发。

要离开瑞金了,当红军战士们随着“出发”命令、抬腿迈出第一步时,他们觉得自己的脚步竟是那样的沉重!故土难离呀,更何况这里,是他们和牺牲的战友,共同用生命与鲜血创造的第一个充满美好、注满希望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首都”!

红军长征时,欧阳汝万、汝荣、克沭、克池、克淳、克仪、克海、克注、欧阳克、可棋、可琪、可堂、可森、可椿都集中到了长征中的独立师,欧阳克淇仍留在中央警卫营,欧阳克桃、克钟、满生均在五军团,分别从瑞金、长汀、兴国踏上了漫漫征途,欧阳汝万还历任班长、排长等职务,其余岽下村的欧姓族亲兄弟均有立功或任职……

尾 声 

在长征前的3个月里,以云石山为中心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发出多少指令,至今已很难统计完整,唯有挂在云山古寺里的那一幅幅展板上的作战命令、作战计划和实力统计,默默地讲述着那紧张而艰难的过往。然而,这次因极端左倾教条主义带来的被迫战略转移,却倒逼中国共产党人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大能量,从“长征第一山”走出去的毛泽东、张闻天与一大批党的优秀领导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成就了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成就了人民的红色江山。

历史的硝烟早已散去,昔日壮阔得有些悲戚的画面,也早已被岁月的风霜淹没。但一本《瑞金烈士英名录》,至今仍记住那些英雄男儿的本性与英名。

据史载,当年黄安区(今云石山乡)不足两万人的山乡,北上当红军的就达2000多人,另有1000多人作为红军长征时的挑夫、担架队员,最后也因部队兵员紧缺,放下扁担、竹扛,拿起了枪支,加入到铁流西进的红军队伍之中。岽下村十八把梭标队的18位勇士,欧阳可椿因长征前夕在长汀松毛岭战役中右脚中弹,长征出发后无法跟队,被抬回家医治,从而幸存;欧阳可森随军长征,千辛万苦到达陕北,除他们两人以外,其余16位因长征途中异常惨烈的战火,全部血洒在湘江之滨。

走完长征全程、身经百战的幸存者欧阳可森,带着梭标队十八名战士未完成的事业和心愿,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淮海战役、抗美援朝,一生历战无数,但他没有居功自傲,而是于1954年响应党的号召,回到家乡支援地方建设,一直务农到终。正是因为有他的归来,十八把红军梭标的故事才得以在岽下村传播开来;也正因为有他的返乡,十八把红军梭标的革命精神,得以在岽下村的后辈中发扬光大。

1949年全国解放后,欧阳可森的侄孙(也是可椿的后裔)中,有4人分别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是:欧阳庆,1972年入伍,1974年入党,在31军后勤部服役5年;欧阳天桂,1985年入伍,在厦门鼓浪屿好八连服役4年,现为云石山乡超田村委会主任;欧阳小俊(欧阳可椿曾孙),1995年12月入伍,在31军航空团服役,1998年因公牺牲,被追认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欧阳春水,2002年入伍,2010年士官复员。此外,还有两位孙媳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分别是杨建兰、万美霞。

另一位幸存者、红军伤残人员欧阳可椿,被评为二等残废。新中国成立后,这位苏区反“围剿”时曾参加活捉敌师长张辉赞的老红军战士,被分配到瑞金县粮食局工作,但他婉言谢辞了,他不愿为官愿种田,执意在乡里务农当农民,并担任了超田村首任村长,带领大伙发展农业生产。1972年,他将儿子欧阳天贵送入部队当兵,前来接兵的首长问他为什么要送子参军?他答道:“因为我是个老红军战士,要带头发扬苏区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

欧阳可椿老人由于当年的弹片嵌入腿骨太深,限于当地医疗条件一直无法取出,该弹片伴随着他度过了大半生,平时稍一过多劳作,伤口就会发炎流血,令其痛苦不堪。直到老人1988年过世,他腿上那块弹片都未取出。

如今,瑞金市云石山乡超田村欧氏祠堂内,当年那十八杆红缨枪赫然在列。当这十八杆锈迹斑斑的红缨枪映入眼帘时,我们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那久远的硝烟烽火年代,而当这里的人们将它们视若神物,神情庄严地介绍它们的前世今生时,一种肃然的敬意,不禁从我们心底油然升起……

当笔者问起岽下村那些革命烈士和老红军的遗属们,自己的先辈已经用生命诠释了岽下人誓死革命、自强不息的精神,作为他们的后代,又是怎样吸取力量继续前行时,曾入伍参军、报效军营的欧阳天桂、欧阳春水异口同声地告诉说:信仰不会改变,传承当是勉行!

是啊,一个民族,一旦用生命和鲜血凝聚成自己的信仰之后,这个民族何尝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民族!

我们告别了美丽的岽下山村, 告别了岽下村的父老乡亲, 渐行渐远, 但村党支部书记钟小强临别时所说的一番话,却始终萦绕在我们脑海: “当前,我们村党支部的首要任务是抓好扶贫开发工作,落实习总书记提出的科学扶贫、精准扶贫新要求,这是我们超田红军村的奋斗目标和重点工作,也是我们最艰巨最光荣的任务。我们村党支部一定要带领全村人奔小康,一定要实现全村人民的小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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