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
■乔秀清
刘胡兰纪念馆。刘胡兰纪念馆提供
在刘胡兰纪念馆中，烈士母亲胡文秀向战士们介绍烈士生平事迹。资料图片
吕梁山巍峨雄伟，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伴着奔流不息的汾河水，向我诉说英雄的故事。离开山西已有多年，可我的心总是牵挂着那片土地，和吕梁山的白云一起飘荡，与汾河水的浪花一起跳跃。
春节前收到朋友送来的家乡特产，那产自吕梁的小米、红枣、核桃，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取出珍藏的“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我想起当初激励我入党的人——刘胡兰。在我心中，刘胡兰就像她家乡的吕梁山，耸入云天，气势如虹！
1966年，是我来到山西太谷参军的第二年。刚满20岁的我，有幸随团宣传队到达刘胡兰的故乡文水县云周西村，并走进英雄的家。
记忆里，那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不大却很整洁，阳光在院中洒满碎金，北屋的窗棂上日光最是明亮。得知解放军一支宣传队来访，刘胡兰的母亲胡文秀走出北屋，来到院子里迎接。
英雄的母亲对我们非常热情，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与我们一一握手。“欢迎亲人解放军！”她的话里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见小院里来了30位军人，个个身穿绿军装，戴着红帽徽、红领章，四邻八舍的村民，全都围了过来。
我紧紧握住刘胡兰母亲的手，对她说：胡妈妈，我母亲在抗战时期，担任本村妇救会主任整整8年。她叮嘱我，在山西当兵，如果有机会见到刘胡兰的母亲，一定代她问好！
胡妈妈问我：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回答：我的家乡在冀中平原滹沱河畔，就是日本鬼子“五一大扫荡”的地方。
胡妈妈笑着说：要说打日本鬼子，冀中平原遍地是英雄。你回家探亲见到你母亲，代我给她问好。
我点头说好。
我最初听说刘胡兰的故事，是母亲讲给我的。年幼的我不明白，年仅15岁的刘胡兰为何不怕敌人的铡刀，慷慨就义。记得母亲那时的回答是，因为刘胡兰是共产党员。后来，我又在课本上学习了刘胡兰的故事，还看了电影《刘胡兰》。随着对英雄了解的深入，我终于理解了毛泽东同志的那句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与胡妈妈见过面之后，我们解放军宣传队的同志便分散到各家，为村民打扫院子。宣传队领队、团政治处宣传股股长徐文进安排我就留在刘胡兰家，帮助胡妈妈挑水扫院。一边干活，胡妈妈一边给我讲起刘胡兰当年的故事，让这位女英雄的形象在我心中更加生动。
我挑着水桶，到云周西村的那口水井边去打水。刘胡兰就是喝这口井里的水长大的，这井水像乳汁一样，滋养着云周西村人。我在刘胡兰家进进出出，把她家那个大水缸灌满后，又开始扫院子。胡妈妈手里拿着毛巾，让我擦一擦脸上的热汗，我用手抹了一把脸，笑着对她说：胡妈妈，不用啦。
打扫完院子后，我们来到刘胡兰英勇就义的观音庙。当年，国民党反动派就是在这里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血案，那沾着英雄血迹的铡刀此刻就摆在这里。我仿佛看到15岁的预备党员刘胡兰，面对锋利的铡刀，大义凛然地说“怕死不当共产党员”，说完，便义无反顾地躺在铡刀下，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那一刻，我深深地为英雄的精神所感动，为英雄的气概所震撼。
从云周西村返回军营后，团文艺宣传队由俱乐部吴主任和我带队，继续深入太行山区。宣传队的一位安徽籍战士有一副好嗓子，他演唱歌颂刘胡兰的歌曲《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很受群众欢迎。“真金不怕火来炼，绳索刀斧摆在眼前。也难，也难动我的心半点……”每当听到这熟悉的歌曲，英雄刘胡兰那誓死不屈的坚毅神情，便又清晰生动起来。我们还通过对口词、小合唱、锣鼓群、三句半等表演形式，让英雄事迹更加深入人心。
那段时间，白天我们翻山越岭赶路，晚上就在小山村演出。我们先后走了十几个村庄，返回军营时，带回了十几件凝聚着军民鱼水情的锦旗和镜匾。
后来，经团政治处党支部研究讨论，我被批准为中共预备党员。1967年，我在太行山脚下的军营里，参加了入党宣誓仪式。至今，我这个从太行山走出来的老兵，已经有了近60年的党龄。
我是在刘胡兰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我忘不了刘胡兰的家乡云周西村，忘不了胡妈妈和那个农家小院，更忘不了英雄英勇就义的观音庙！
说来也巧，正当我手捧纪念章回忆往事，山西籍老战友常登富来了电话。
“老乔，我刚找出当年咱们团宣传队参观刘胡兰家的合影留念，几十个人中，你年龄最小，个子最矮……我记得，到刘胡兰家乡参观回来不到半年，你就入党了。”
“是啊，老常。你当时是团政治处书记，还参加了我入党宣誓的党支部大会呢。”
“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都光荣入党超过50年喽。作为一名老兵，我常想起陆游的一句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老常，我也有同感。爱国不论先后，报国不分老幼。想想刘胡兰，才15岁，面对敌人铡刀，毫无惧色，慷慨就义。她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英雄的精神值得代代弘扬，咱们这些老人家，应该教育子孙，崇尚英雄、学习英雄……”
放下电话，我遥望远方，眼前又浮现出吕梁山高耸的姿态，和刘胡兰英勇就义前高昂的头颅。那高山与英雄的身姿慢慢重合，又渐渐模糊……我的眼睛湿润了。于是，我作了一首小诗：
我仰慕高山的巍峨，但高山不是我，我只是一颗石子，蕴藏着大山的本色。我仰慕大海的磅礴，但大海不是我，我只是一滴水珠，能把阳光折射。我仰慕森林的苍郁，但森林不是我，我只是一棵小树，投下绿荫一抹。我仰慕草原的辽阔，但草原不是我，我只是一棵小草，报知春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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