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战时管理新变化
■毛炜豪 曾向军 王钦辉
1994年4月13日,在伊拉克禁飞区,一架美军F-15战斗机在雷达上发现“两个移动光点”。随即,飞行员按照程序向空中盘旋的E-3A预警机发出敌情协查申请。E-3A预警机上的雷达操作员先后3次向“两个移动光点”发射敌我应答信号,结果都没有回应。于是,E-3A通知F-15“这是伊拉克的‘雌鹿’直升机”。而后,F-15飞行员按照交战程序,发射“响尾蛇”空空导弹将这两架直升机击落。实际上,被击落的是两架美军“黑鹰”直升机,机上26名美军特种部队士兵全部死亡。事后调查发现,主要原因在于两架“黑鹰”直升机飞行员违反了操作管理规定,擅自关闭了机上的敌我识别应答系统。
美军这场事故虽然发生在20世纪末,但依然值得我们警醒。这反映的并不是战法战术层面的问题,而是一个非常重要却经常被人们忽视的问题——战时管理。所谓战时管理,指的是战时对部队进行的行政管理,包括对参战人员、装备和物资、战场、信息安全保密的管理,以及事故预防、纪律维护等工作。美军两架“黑鹰”直升机被击落说明,战时管理一旦流于宽松疏漏,就容易发生事故或意外。
战时管理的作用不仅限于事故预防,从战场保密的角度看,战时管理有助于实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效果。例如,古代夜袭作战,为了确保行动隐秘不被对方发现,进攻方往往命令士兵口含铜钱,战斗前掉落将遭到惩罚;并用布裹住马蹄,减少行军途中的声响。这就是所谓的“人衔枚马裹蹄”。正是通过这种战时管理的举措,夜袭作战的目的才更容易实现。此类战例数不胜数。现代战争中,进攻方保持无线电静默也是一样的道理。
从严明纪律的角度看,战时管理还有助于维护战场秩序,作战时形成合力。《孙子兵法·军争篇》指出,行军打仗应做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强调作战行动需要听从号令、整齐划一。要做到这一点,离不开严明的纪律。据史书记载,吴起治军非常严格。在一场战斗中,其麾下精锐重装步兵“魏武卒”的一个士兵,在号令未出之时,因贪功贸然前进。该士兵砍死敌方数人,提着人头归阵,却因违抗军令被当即处死。从此,号令一出,“魏武卒”之中莫敢违抗。阴晋之战,秦国足足有50万士兵,魏国只有5万人马。秦魏人数之悬殊,已经到了《孙子兵法》中所说的稳操胜券的地步。然而,占尽人数优势的秦军,面对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魏武卒”却一败涂地,连丢五座城池。
由此可见,战时管理作用非常重要。如果说战争胜负取决于战法战术,那么战法战术能否成功运用,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战时管理工作是否到位。近年来,随着大数据、无人化、智能化等技术迅猛发展,战时管理的主体、客体、环境等要素均发生了巨大变化,各级指挥员需要在管理的理念、方法、手段层面及时跟进、同步更新。重点可关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由“人治”转为“智治”。传统的管理理念更加注重“人治”,这一模式正在受到挑战。这是因为:第一,战场空间变大,从物理空间拓展到电磁、信息等多维空间;第二,管理对象增多,从士兵群体增加到无人化装备及相关平台、链路、流程等;第三,作战节奏加快,作战行动从以天、时计转为以分、秒计;第四,人脑决策能力有限。2009年麻省理工学院的一项研究表明,人脑“带宽”只有约60比特。因此,用能力有限的人脑来应对多维战场空间、庞大管理对象和快速作战节奏,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对此,应加强“智治”,用人工智能、专家系统来辅助管理。如使用航路规划软件来自动规划和管理有人机、无人机的活动空域及行动路径,用资源调配系统来动态管理和调配人员、物资、弹药、医疗器材等。
二是由“管理行为”转为“管理观念”。随着无人化、智能化装备的增多,管理的客体正在由人拓展为人机组合,过去很多针对“人的行为”的战时管理方法、手段、经验都难以复制和推广。比如机动中保持无线电静默,人可以做到,但无人装备做不到——没有信号就无法操控。此外,管理的链路也变长了。现在不仅需要管控各级官兵,还需要通过对“人—人”链路的管理,将末端“人—机”链路的管理纳入上级管理的框架内。这进一步加大了“管理行为”的难度。例如作战中,如果士兵使用无人装备实施打击,很难有效监督、约束和管控其打击的范围和程度。对此,“管理观念”也许能够取得更好的效果。人的行为是具象的,观念是抽象的。然而,具象的行为往往被抽象的观念所支配。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的“管理行为”管控的只是人的末端,而“管理观念”才是管控人的源头。这就需要在管理工作中加强对士兵的思想培塑、人文熏陶和教育引导,并针对作战环境进行场景模拟。
三是由“安全管控”转为“风险收益管控”。目前的战时管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确保安全。安全的反面是风险,而风险与收益往往成正比。也就是说,确保安全的措施会降低风险,同时也可能会降低作战效益。如近距支援火力与前沿分队距离越近,越有利于兵火协同,但也容易造成误伤。如果从确保安全的角度看,那么二者距离越远越好,但这显然不利于作战目的的达成。笔者认为,可从“安全管控”调整为“风险收益管控”的战时管理模式。具体操作中,可以先将风险和收益量化,然后计算收益与风险的比值,最后与预先设置的“风险收益阈值”进行比较,大于阈值则可行,小于阈值则不可行。通过这种量化评估的方式,将风险和收益同步纳入战时管理所考虑的范围内,从而形成兼顾安全与作战效益更加科学合理的管理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