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最热门的事情之一就要算气功了。各种功法争奇斗妍,大师级人物也层出不穷。像你我这样的凡人被弄得眼花撩乱的有之,对这些大师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也不乏其人,对气功趋之若鹜者更是大有人在。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我不是气功大师的追随者,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这种现象归结为一个民族心理或文化不成熟的表现,类似的现象还有几乎在一夜之间出现的君子兰热(致使君子兰这样一种普通的花卉价格一涨再涨)、甩手疗法(我们看到满大街上都是不断甩动手臂的男男女女)、鸡血疗法(大家都以为喝生鸡血能治百病)、还有紧身裤热、纹眼线热等等。接触过几个气功研究的人之后,我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气功属于祖国医学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它的发掘、断承和发扬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我们又不能不看到,在弘扬气功的过程中,鱼龙混杂的现象时有发生,有些是明显属于糟粕的东西,却被有些人拿出来当作秘宝私下传授,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也给人们正常的性生活带来烦恼和困惑。前不久,我收到了一位外地朋友的来信,这位气功爱好者在信中这样写道:
“我非常相信气功,拜过许多老师,自认为功力大增,还有了一些特异功能,比如能给人诊病等等。但在性生活方面,我却有些无所适从。有的老师告诉我,练气功功法就要戒绝淫欲,保持精元。我相信这话,很长时间没有和妻子同房,闹得夫妻关系很紧张,我却没觉得有什么效果。还有的老师偷着告诉我,采阴补阳,以人补人,可以增加功力,还可以做到还精补脑,对人大有益处。我照着老师说的做了,但心里很不安,恐怕这样做对自己和妻子的身体有害处。我不想放弃气功,但也想像正常人那样过性生活,这能办到吗?”
练气功、练武功与过性生活在许多人看来是一对矛盾,好象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
练气功与性生活不应该有矛盾,如果有一种气功必须以舍弃正常的性生活为前提的话,那么它的可取之处必然极小。反过来,对当事人来说,付出也太大了。
如果说有人硬把气功与性联系在一起,又加了一些所谓的不能外传的秘密,那只能说是受到了中国古代房室养生方面流行的错误观点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应该通过追根溯源来探讨这一问题。
我国的房室养生之术由来已久,早在周秦时期就产生了。当时最有代表性的观点是老子提出来的。他认为:贪图性欲就会导致灾祸,性欲消耗精气就是硬性消精亡阴,人成长到壮大就会衰老。聚守精气,平和无欲,才合养生之道。老子提出的观点为后世房中养生家所接受,形成了节欲保精的宗旨观念。比如在马王堆出土的房中医书中,作者假借舜之口指出:“要使阴茎保持坚壮强硬,就要缓减房事,节制两性 target=_blank>两性生活,一定要使性交次数稀少,不要轻率地予以交合。”《黄庭内景经》中说:“急守精室勿妄泄,闭而保之可长活。”“长生至慎房中急,弃捐淫欲专字精”。据说以下两句诗是出于吕纯阳之手:“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伏剑斩愚夫。”
这些观念,我们现在听起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古人提倡节欲保精,固然有其不科学之处,但不是提倡完全禁欲,后世有人把养生和泄欲完全对立起来,比如像刚才我们提到的为练气功而禁欲,完全是自己走上了极端。
这种直接的对立,在我国的历史上,恐怕也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我们有机会看一下有关的医学史就会发现,从汉魏以后,房室养生之术迅速兴旺起来,房中术的观点也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从节欲保精转为闭精纵欲。我们这里所说的闭精纵欲,就是一方面在性交中尽量不射精,另一方面尽量增多性交次数,频繁更换性交对象。根据史书记载,曹操曾向甘始、左慈等人学习房中之术,一夜曾御七十女。据房中术士们宣称,要掌握闭精之道,御女多多益善。孙思邈在《千金方》中说:“但能御十二女而不复施泻者,令人不老,有买色。若御九十三女而能自固者,年万岁矣”。他还说:“昔黄帝御一千二百女而登仙”。
闭精纵欲与节欲保精有一脉相承之处,那就是重视精液的作用,只不过闭精是从消极的避免过性生活,过渡到既过性生活,又不让精液外泻。
孙思邈在宣扬了闭精纵欲之后,又千叮咛万嘱咐道:“凡精少则病,精尽则死,不可不思,不可不慎。”
应该说,既想纵欲又想闭精,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为了做到这一点,古人总结了许多办法。比如有人提出“采气”之道,即在性交过程中深接勿动,使女性气上面热,然后以口取女气,其要诀是意动便止。还有人提出了“采战”之术,既采阴补阳,它要男方先充分引起女性性兴奋,“情动兴浓,户内滑盈溢。”然后自己“闭口咬牙,驰心物外,思念别端”,“交合之间,缓进迟退,不可躁急,勿令气喘。”
这倒是一些很好的治疗性功能障碍,提高性生活质量的技术。
如果仅从技术的角度来看,以上方法还是有效的,少动就会减少摩擦,降低对阴茎的刺激,“心念别端”就会降低或转移性中枢的兴奋,这样不射精或延长射精就可以做到了。但采气或采战之说,却实在是荒诞无稽。根据现代性医学的研究,无论是男性的精液,还是女性阴道里的分泌物,里边所含的营养物质都是很有限的,如果说通过闭精的方法来强身健体,甚至修练道行的话,分明是不明事理。
不知道古代人是如何来采精的?
在讲述采战术时,这里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采”的具体技术。明人洪基在《摄生总要》一书中对此有记载:“玉茎变能吸其阴精入宫,如水逆流直上。”这话听起来好象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却有可能做到。30年代时,有人曾做过公开表演,将阴茎插入一个装满水的碗里,过一段时间碗中的水就会不见了,全被他吸入了阴茎。如果把这视为一种特异功能,就不会觉得难以理解:经过一定的特殊训练,有人是不难做到这一步的。但如果把它运用到性生活中,则应该视为异端邪说,它把女性当作玩物,只顾自身,不顾他人,且不说这种方法没有实际作用,仅就其出发点而论,就是不道德的。
与采战术相联系的,古人还有“还精补脑”之说。所谓还精补脑,仍然是以“动而不泄”为原则,让未射出的精液为自身所补益。这里的补脑可以作宽泛的理解,不一定就是用精液补脑髓。在我国古代房室养生文献中,对还精补脑的方法多有记述,其要领不外乎闭口张目,紧握两手,缩鼻取气,又缩下部及吸腹,如果已有射精欲望,可用手指按会阴部,同时长吐气并啄齿。
同采战术一样,补精还脑在技术上是可以做到的,但却没有它所宣传的那种补益之处。古人中不乏明智之士,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比如明代朱丹溪、万全闪就指出:“淫精一动,皆为腐败之物,何补之有?”这个观点是符合今天人们所掌握的生理学知识的。精液虽不射出,但只能保存在内生殖器里,到一定时间就要代谢掉。这就像女性每月都要排一次卵一样,如果不能受孕,卵子就失去了价值,留着也没有用处的。
在这些方面,古人已经认识到了科学之处。应该承认,古人在房室养生方面总结出来的经验以及诸多方法,对今人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但我们不能不指出,在缺乏生理学知识的指导下,其可信程度并不很高,今人必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