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加入由德国主导的欧洲合作采购协议——
欧洲军贸市场再起波澜
■周 韵 詹乾坤 杨 恒
豹2A8坦克。 资料图片
前不久，捷克宣布加入由德国主导的欧洲合作采购协议，计划斥资520亿捷克克朗采购77辆豹2A8坦克，逐步替换现有的苏式旧装备。
这是今年以来继波罗的海3国、南欧罗马尼亚以及北欧瑞典后，又一欧洲国家大批量采购德制武器。军贸市场向来是大国博弈的“风向标”，也是国际安全局势的“晴雨表”。捷克这笔军备采购的背后，有着何种考量？近年来，声浪不断高涨的欧洲防务自主，又有什么新动向？请看本期解读。
采购德国豹2A8坦克，捷克军工界有着多重考量
回眸历史，捷克军队装备的换代升级如同一面镜子，映射出欧洲复杂多变的军贸关系走势。作为原华约成员国，捷克曾装备T-72坦克等苏制武器。
随着柏林墙倒塌和冷战落幕，捷克最终倒向西方阵营。1999年，成为北约成员国后，捷克在军事上全面西化，先后采购奥地利“潘德II”轮式装甲车、美国的AH-1Z“蝰蛇”直升机。如今，捷克又与德国扩大军备合作，签订巨额合作采购协议。
两国密切军贸合作的背后，捷克有着多重考量——
一是减少采购成本。参与联合采购，可以通过集约效应降低每辆坦克制造成本、提升装备质量，深化捷克与欧洲国家在防务领域的合作，增强项目的市场吸引力和影响力，并享受批量折扣带来的价格优势，这对捷克政府和军工企业来说，是一种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优化资源配置的有效方法。
二是提升军工水平。近年来，随着世界科技迅猛发展，捷克在全球范围内的装备竞争中处于劣势，其不甘心做一个纯粹的武器买家，而是要在这场军备竞赛中“分一杯羹”。签订协议时，捷克明确要求本国军工企业参与到豹2A8坦克制造的整个供应链中，这无疑会带动相关产业发展，为斯柯达、布尔诺等老牌军工企业打通国际军贸市场的大门，以此提升国防工业现代化水平。
三是巩固国防实力。作为豹2家族的“新生代”，豹2A8坦克在火控系统、主动防御、通信链路等方面都进行升级，性能更加全面。根据采购时间表，第一批豹2A8坦克将于2027年开始交付，到2030年捷克陆军将拥有多达122辆现代化主战坦克，一跃成为中欧地区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这意味着，捷克将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完成从“中欧老兵”到“北约新锐”的蜕变。
但理想与现实之间难免会有差距，在捷克经济增长预期下调的情况下，这笔巨额军购费用并不会轻而易举落地，捷克总理菲亚拉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目前只是迈出了“必要的中间一步”，最终审批还有待各方商榷。
捷克国内对此反应不一。尽管捷克高层称，这是提升国防能力的必要之举，但质疑声也不少——反对派认为大规模军备采购或将引发不必要的地区紧张局势；捷克民众则担忧巨额国防开支可能挤占社会福利投入。
捷克能否有足够的财政实力支撑这笔军备采购？豹2A8坦克能否带来与其高昂价格相匹配的战力提升？这些都是横亘在捷克面前的实际问题。
此次军备采购或将引起双刃剑效应
在全球化时代，军备合作不再是孤立事件，每一笔军购，每一次战略调整，都是对国际秩序的一次重新审视。
从采购方看，捷克此次购买豹2A8坦克的决定，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正在激起阵阵涟漪。
放眼整个欧洲局势，捷克西邻德国，北接波兰，处于东西欧的交界处，是重要的战略通道。绝佳的地理位置，带来区域优势的同时，一旦发生冲突和战争可能会首当其冲。
近年来，欧洲东部的安全框架频现裂痕，地区局部冲突升级，装备的老化和军火库的“空虚”，让捷克产生强烈危机感，不得不加强国防工业发展，力求在波诡云谲的国际局势中占据主动。深入探究，不难发现，此次联合采购不仅是军事层面的简单操作，其背后折射的是捷克乃至整个中东欧地区对国际安全环境的“主动防御”。
凡事都有两面性，此次军备采购或将引起双刃剑效应——
面对复杂国际关系格局，“抱团取暖”好过“单打独斗”。捷克同欧洲各国加强防务合作，共同应对挑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有助于把更多的欧洲国家团结起来，形成一种高水平的军事合作模式，以提防美国等大国单方面的“军事讹诈”，保护自身的国家利益和维护多边主义原则。
另一方面，这样一笔军贸“大单”，也使欧洲防务自主的内在脆弱性得以呈现。从军售方看，德国利用部分国家的战略焦虑，正以军售交易为手段，将多国纳入以其为中心的联合军购体系。除以合资方式推出新款豹2A8坦克，和竞争对手法国“抢生意”外，德国军工综合体还在政府支持下，向捷克等国派驻技术顾问并寻求联合办厂，借机将对方纳入德国军工体系。
据了解，过去一年，德国经济萎缩约0.3%，军火贸易却逆势增长40%。目前，德国莱茵金属公司已在波罗的海和东欧国家建厂，这被外界视为德国军工开辟欧洲产业链的重要一步。随着军品外销渠道拓展，德国军工“走出去”已成为必然趋势，有助于其实现防务外交领域的利益捆绑。
引人关注的是，德国军工重新崛起，直接触动了另一欧洲强国法国的利益，与法国提出的欧洲军工综合体相冲突。近期，法国也抛出被外界视为“战争经济”模式的军工发展思路。两国在军工领域的竞争，明显不利于欧洲防务一体化建设。如果在军贸合作上，欧洲各国立场不一、龃龉不断，或将加剧欧洲阵营化对抗格局，让构建平衡、有效和可持续的欧洲安全架构变得更加遥遥无期。
各方理念存在分歧，防务自主前路漫漫
防务建设是一个国家安全的基础。如何在防务上摆脱对外依赖，从而在战略上实现自主，避免被裹挟拖入险境，是一道摆在欧洲各国面前亟待解决的难题。
近年来，美国单边霸权主义甚嚣尘上，倒逼欧洲“战略自主”意识不断提升。法国总统马克龙此前在接受采访时说，北约内部缺乏战略协调。其意在唤起欧洲各国的自主意识，地区的紧张局势也让德国等国重新审视自身安全发展环境。
德国军方高层认为，长久以来，欧洲的安全一直由美国保障，但美国现在已逐渐将重心转移至太平洋地区，其对欧洲盟友的保护能力和意愿降低。因此，欧洲尤其是德国，应该发挥更重要的主导作用。
此次德国与捷克扩大军备合作，可以看作欧洲国家推进防务自主的一个缩影。自2022年以来，随着地区安全局势急剧变化，欧洲各国愈发认识到发展独立安全防务能力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据外媒报道，2022年，德国批准了一项增加1000亿欧元特别国防基金的申请，用于联邦国防军更新和补充装备。在欧洲，并非只有德国上涨军费。比利时、波兰、罗马尼亚等国也相继提出增加军费开支，旨在通过增加军费投入，提升本国军事实力，以期在欧洲防务自主中获得更大话语权。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欧洲各国都在提防务自主，但欧洲主要国家在共同防务建设理念上存在差异。法国是欧洲防务自主的坚定倡议者，呼吁“欧洲安全由欧洲做主”，德国则主张在北约框架下发展欧洲防务一体化。同时，欧洲各国之间存在竞争关系，相互并不完全信任。法、德等国视英国为“美国在欧洲的代表”，对其防务举动持提防态度；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则希望在欧洲地缘重塑中取得更重要地位。
分歧的存在，让美国有机可乘。一边是法国等欧洲主要国家强调推进防务自主，另一边是波兰等国密集采购M1A2主战坦克、“阿帕奇”直升机等美制武器。尤其是部分国家采购的F-35战机或将对欧洲正在推进的“未来空中作战系统”和“暴风”等六代机项目产生严峻挑战。以“未来空中作战系统”为例，该作战平台涉及大量知识产权，参与研发国家之间矛盾重重，研发项目持续延期。法、德、西3国军方采购部门，目前已对该项目持续延期表达强烈不满。
未来，随着美国军工产品在欧洲军贸市场的持续输入，以及美国利用欧洲各国政策分歧和利益矛盾，坐收渔翁之利，法、德等欧洲国家的防务自主之路或将更加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