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都河畔，又见那条“红飘带”
——探寻大型红色文旅史诗舞台剧《长征第一渡》背后的故事
■尧欣颖 梁志伟 中国国防报记者 郭冬明
8月中旬，江西于都，长征大剧院舞台上，《长征第一渡》序幕缓缓拉开。
开场，影像结合舞美形成一组巨型浮雕，在灯光的映照下，红军战士坚毅的脸庞渐渐浮现，他们矗立水面，目光如炬。舞台一侧，一位老太太一边编着草鞋，一边诉说着关于于都河的故事。灯灭，炮火声从远处传来……
作为中国首部大型红色文旅史诗舞台剧，《长征第一渡》耗时近3年时间打造，在真实历史事件的框架下，融入艺术化的情节，辅以富有现代科技感的道具，为观众全景式、沉浸式地再现了长征时期的峥嵘岁月。
近日，记者走进《长征第一渡》台前幕后，探寻这部舞台剧制作背后的故事。
《长征第一渡》剧照。
长征源头感悟初心
肖向荣创作团队与于都结缘，源于3年前。
2020年5月，为打造长征特色文化品牌，填补赣南革命老区大型红色文旅常态化演出空白，江西省赣州市政府邀请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院长肖向荣及其团队前来采风创作。
此前，肖向荣参与并执导了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天安门广场活动、大型情景史诗《伟大征程》、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群众游行等重要文艺演出活动。
“一直以来，我们对长征故事非常感兴趣，对制作一台关于长征文化的综合性剧作也有一些想法。”接到赣州市政府的邀请后，肖向荣带领团队欣然前往，第一站来到了于都河畔。
远山如黛，于都河水静静流淌。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碑巍然矗立，如同高扬的风帆正待启航。纪念碑前的广场，铺设的大理石上镌刻有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线图。
图中，红蓝两色箭头交织缠绕，勾画着反“围剿”斗争的艰苦卓绝和万里长征的雄关漫道。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8.6万人集结于都，踏上漫漫征程，直至1936年10月到达甘肃会宁实现三大主力会师。
不远处，坐落着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苏区时期，34万余人的于都县有超过10万人支前参战，先后有6.8万余人参加红军，为革命牺牲有姓名可考的烈士达1.6万余人，其中牺牲在长征路上的烈士达1.1万人。”纪念馆内，讲解员口中的数字令肖向荣深受震撼。
走出纪念馆，漫步在于都县城，“长征大道”“长征大桥”“长征源小学”……以“长征”命名的建筑随处可见，肖向荣发现这就是一座“长征文化城”。这里的大多数人可以随口讲述红军先辈的故事，《红军渡长征源》《长征组歌》更是家喻户晓的旋律。
一路采风，一路感动。“当我们实地听到这些革命事迹时，才发现以前书本上的文字如此鲜活感人。”肖向荣说，走近这些故事，仿佛走进那段充满硝烟、写满军民鱼水情的历史。越往深处挖掘，越被长征的艰辛与伟大所震撼，为老区人民的奉献和牺牲而泪涌。
“长征精神的传承需要载体。这里口口相传的故事，需要变成一个个可触摸、可感知的艺术呈现，让人们有身临其境的感受。”采风结束，肖向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打造一部能够“留得住、传得开”的红色文旅史诗舞台剧的想法愈加强烈。
《长征第一渡》剧照。
细处解读宏大史诗
虽然曾打造过许多国内一流水准的大型演出，但此次创作《长征第一渡》，肖向荣和团队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把于都百姓烂熟于心的故事创作出新意。
“既讲述于都故事，又要有全新的创作，必须要找到那种熟悉的陌生人的度，这个度很难拿捏，做得多了没有于都味，做少了又难以把于都的新时代精神体现出来。”肖向荣说道。
为此，剧本创作前期，《长征第一渡》主创团队继续深入到赣南地区多个村落采风数10次，在走访上百位红军家属过程中，挖掘收集了近300个红色故事，形成了12万字的访谈录，并从中提炼出有意象隐喻的、有戏剧冲突的87个长征故事用于基础创作。
为了进一步提高艺术辨识度，《长征第一渡》主创团队和北京、赣州多地的历史学者、艺术家持续细化和筛选，删减了一批情节较为相似的内容，结合当地人文、风俗、历史、地理等特征，最后选定10个故事构成剧本核心。
故事有了，又该如何呈现？习主席到于都考察时，曾在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一幅“草鞋地图”前长久驻足、深情凝望。编织的草鞋这一长征元素激发了主创团队的灵感。
“解构‘宏大叙事’从细微之处着手。”主创团队采用“以点带面、以小见大”的创作原则，将草鞋、马灯、冲锋号这些长征元素贯穿《长征第一渡》的始终，散点式地勾勒出长征全过程。
在人物创作上，主创团队同样抛开“大视角”，选取“长哥”“英姑”“细妹”等最平凡的人物，将普通人的命运置身于宏大的时代背景下，将个人的选择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亲情、爱情、友情相互交织，彰显红军战士的伟大和长征精神的不朽。
经反复打磨，“于都河畔”“八万六千个告别”“九死一生的承诺”“万水千山的牵挂”“一生一世的守望”“新时代的宣言”6大篇章相继“出炉”，《长征第一渡》剧本终于成型。
《长征第一渡》剧照。
真实再现长征岁月
为了真实再现红军长征岁月的艰苦卓绝，主创团队一再突破原有的视觉呈现效果，在舞台机械设备和技术手段选取上颇费周折。
波涛滚滚的大渡河上，英勇的突击队员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在铁索桥上匍匐前进……在飞夺泸定桥一幕中，几百吨的水在舞台上倾泻而下，制造出汹涌的水浪奔腾，铁索桥上的战士在枪林弹雨中英勇前行。
这样壮观的战争场面是由装载着800吨水量的飞瀑系统，与两块120多吨重的多轴智能飞行舞台合力打造。肖向荣说，他们首次将电脑机械臂与传统机械合二为一，并通过智能操控系统，实现分秒不差的舞台运转。
肖向荣告诉记者，在舞台上制作水浪的效果并不稀奇，但是《长征第一渡》运用极其复杂的系统，调动几百吨水，这样的舞台技术是一次很大的进步。当舞台上的水浪翻滚时，坐在前两排的观众需要穿着发放的雨衣看演出。
而演出现场的风，则来自于剧院里安置的新风系统。通过这一系统，全场观众可以在飞夺泸定桥战役中感受到来自“大渡河”的水雾张力。不过，令肖向荣更加自豪的是，剧院里还配备着影院级环绕音响，可以制造出无与伦比的战争大片视听效果。
《长征第一渡》在舞台呈现上制造了多个国内首创。白雪皑皑的雪山上，空气稀薄，人迹罕至……此时全国首创的360度液压机械可翻可转可升降舞台，制造出斜坡达到75度的陡峭雪山，顶着风雪向上攀爬的“战士们”，在这样的险境中不仅要行走，居然还能倒立、翻跟头。肖向荣介绍，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连杂技演员都很难完成，是几十位武术演员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与舞台进行长期磨合之后才熟练掌握的。
此外，演员阵容方面，《长征第一渡》邀请到了“梅花奖”得主刘晓翠、中国国家话剧院优秀青年演员王勋、中央戏剧学院优秀青年演员陆芳参演。他们在剧中分别饰演老年英姑、长哥和青年英姑，精湛的演技极富感染力，让人沉浸在剧情中思绪难平。
该剧的群众演员中，还有10多位红军后代。他们用独有的方式接过了老一辈的“精神火炬”赢得满堂喝彩。肖向荣说，哪怕在剧中只是“跑龙套”，红军后代们也十分珍惜难得的机会。“他们是在演绎自己，更是与已故亲人的对话。”
传承血脉续写新篇
3月23日20时，历时近3年精心打造的大型红色文旅舞台剧《长征第一渡》在于都县长征大剧院缓缓拉开首演序幕。
该剧通过运用兼具故事性和艺术欣赏性的现代影像和精美舞台技术，模拟再现夜渡于都河、血战湘江、遵义会议、爬雪山、过草地等重大历史场景，带领观众穿梭回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
家与国的感情交织，扣人心弦的画面，一次次触动了观众的泪点。“看完全场，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作为于都本地人，长征的故事从小听到大，但以舞台剧的形式呈现，我还是第一次见，感到非常新奇。”于都本地市民王先生感慨。
看到长征故事能够搬上舞台，于都籍开国将军曾雍雅之女曾莹非常激动。“80多年前，有许多像我父亲一样的革命前辈从这里渡过于都河，开始了两万五千里长征。正是这些革命前辈付出了鲜血和生命，才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他们为新中国作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
《长征第一渡》成功首演后，在社会上取得了强烈反响，吸引了一批又一批观众走进剧院观看。今年清明节前夜，《长征第一渡》推出致敬英烈专场演出。105岁的段桂秀和丈夫的画像并排“坐”在一起，在长征大剧院“观看”舞台剧《长征第一渡》。
91年前，于都县坝脑村王金长参加红军，临行前他嘱咐妻子段桂秀等他回来。段桂秀痴等一生，等来的却是烈士证明书。演出刚结束，剧中主演来到段桂秀身边。青年英姑饰演者见到段桂秀那一刻，不禁哽咽：“看到段奶奶，我突然对英姑编织的草鞋有了新的理解。它不光是草鞋，而是段奶奶这么多年的等待、这么多年的思念。”
暑期来临后，《长征第一渡》因时而动，开启“大学生观剧月”活动，剧组针对该群体从剧目中特意择取了短刀长枪武术、血战湘江舞蹈、于都河畔送别等表演内容，采用外出巡演模式，给大学生送上了“文化艺术大餐”的同时，激发大学生的爱国情怀。
截至目前，《长征第一渡》已上映86场次，接待观众约6万余人。“长征永远在路上，打造好、运营好、管理好《长征第一渡》是我们持续研究的课题。”在前不久开展的演员座谈会上，主创人员对剧目演出情况进行了阶段性总结，同时对前期收集到的观众反馈逐一分析研究。肖向荣介绍，下一步他们将对剧院和剧目进行优化提升，让《长征第一渡》真正地“留得住、传得开”，让“红飘带”永远高扬在于都河畔。
演出结束后《长征第一渡》全体演员向观众鞠躬致谢。
观众感言
我的堂爷爷黄经耀16岁跟随红军，从于都河畔出发踏上漫漫长征路，历经无数战役战斗，成长为一名共和国将军。作为他的后代，我要传承红色基因，弘扬长征精神，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于都籍开国将军黄经耀侄孙黄东海
《长征第一渡》剧情主线清晰、线索铺垫自洽、舞美还原飞夺泸定桥、爬雪山等场景，给视觉带来强烈冲击。这部舞台剧的诞生是对这段红色历史的致敬，也是对革命先烈的告慰。作为一名有着33年兵龄的老兵，从这部剧中汲取的红色力量让我大为振奋。我将一如既往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投身国防事业，向着强军目标奋勇前进。
——于都县人武部部长李章荣
今年端午节，我在家乡于都观看了《长征第一渡》。这部剧非常真实地把我们带到那个血雨腥风的时代。红军战士为新中国作出巨大牺牲和贡献，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作为当代于都青年，我应以革命前辈为榜样，以革命精神为引领，用在这片红土地上汲取的红色力量，在人生的道路上继续克服艰难险阻、创造精彩。
——江西财经大学2023届毕业生江铭狼
“你等过人吗？”“等了多久？”“你等的人，他回来了吗？”……在《长征第一渡》舞台剧中，这几句台词令我印象最深。当年，在于都河畔，我的爷爷告别了当时怀孕两个多月的奶奶，跟着大部队走了。青丝变白发，奶奶等了大半辈子也没有把爷爷等回来。如今，看到这一幕被搬上舞台，我的内心深受触动。我的丈夫同样是红军后代，他在剧中饰演一名红军战士，而我也在长征源合唱团担任领唱。以后，我们会继续以表演、歌唱或者其他艺术形式，将这段历史讲给年轻一代听，让他们铭记历史，让长征精神代代相传。
——《长征第一渡》群众演员钟建平妻子余玉兰
《长征第一渡》最打动我的是这部剧把宏大的叙事藏于个人的情感中。这种情感包含离别、等待、抉择、坚持，每一种情感的表达都令人泪目。比如离开，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变成了征战沙场的战士；比如承诺，8.6万人承诺未来一定会更好，但大部分人却没走到未来；比如等待，留守的人只能把望眼欲穿的情感编织进一双又一双草鞋里……时间或许会让马灯泛黄、木舟腐坏，但冲淡不了一群仁人志士留给后人的精神血脉。身为一名退役军人，我更要把长征精神镌刻在心中，铭记历史，砥砺前行。
——于都县潭头村退役军人孙观发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战争意味着巨大的牺牲。《长征第一渡》中红军战士的牺牲精神，让我深刻体会到现在的幸福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将秉承“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理念，俯下身子、潜下心来，辛勤耕耘，弘扬伟大的长征精神，为实现强国梦强军梦培养更多更优秀的人才。
——于都县站前小学教师刘学园
暑假期间，我和爷爷一起看了舞台剧《长征第一渡》。在红军过雪山这一幕中，漫天纷飞的大雪里，红军战士们爬上山又滑落的场景，使我深受震撼。革命先辈用不怕牺牲、无私奉献的精神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学习，不怕苦不怕累，学好本领，报效祖国。
——于都县段屋乡中心小学学生谢勇
长征大剧院外景。
供图：郭冬明 制图：扈 硕
文字整理：张媛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