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师傅”成了“徒弟”
■徐梓淇 李光国 王 强
夏日塞北，第81集团军某旅训练场上，一级上士黄金情绪低落。新课目的几次训练，他都没能取得理想成绩。
“师傅”张秀行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提高效率的窍门说了这么多遍，怎么又忘了？一着急就忘，说明还没练到家！”
黄金有点生气地说：“别忘了，你是我带过的兵！”中士张秀行顿时泄了气，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把专业教好……”
听到这话，黄金也没了脾气：“那你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以前，我教你的时候多有耐心啊。”黄金是一名优秀的桥梁作业手，曾带出许多“徒弟”，张秀行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按照一专多能的要求，黄金学习新课目，教他的老师正是曾经的“徒弟”张秀行。
今年以来，为了解决官兵技能生成周期长、专业技术依赖性强等问题，该旅党委一班人深入调研，广泛听取意见建议，推出了“拓展延训”的举措。
所谓“拓展延训”，就是让官兵在不同岗位交叉轮训，不同专业骨干相互授课。这项旨在抹平战斗力“死角”的群众性练兵备战活动，覆盖范围广、划分类别细、实战课目多、考核标准高，每名官兵都要交出新答卷。
事后，黄金冷静下来，主动找张秀行道歉：“作为‘师傅’，你严格一些没啥问题，是我冲动了。”张秀行也是态度诚恳：“黄班长，过段日子该你教我装备维修了，到时也请务必严格些！”
与黄金、张秀行这对特殊“师徒”一样，全旅许多官兵都有了新“师傅”，也带起了新“徒弟”。
最近，卫生连指导员王雪婷比较忙。作为一级心理咨询师，她要为全旅各分队的思想骨干授课，传授战场自我心理调节方法和抵抗外界压力的技巧。
上午收“徒弟”，下午当“徒弟”。当天下午，王雪婷便开始跟着修理连的技师学习车辆修理基本技能。通过汽修考核后，她还要跟教导队队长宋伟学习如何派遣哨位。
“以前，女兵哪儿学过修车呀！不过，学修理还是很必要的，战场上不分男女，都是战斗员。”训练间隙，王雪婷一边擦手上的润滑油，一边向笔者感叹。
聚焦作战基础能力、战场适应能力、专业基础能力、专业拓展能力等核心指标，该旅官兵不仅逐渐补齐了战斗力“水桶”的短板，还增加了“水桶”的容积，释放出更强的战斗力。
拓展延训：答好专业能力新考卷
■谢学峰 徐梓淇 王志伟
第81集团军某旅官兵组织小比武。 王 鹏摄
对标实战，勾勒“考试”重点
“这些问题，相当一部分在以往演训中出现过！”一次议战议训会上，第81集团军某旅一位领导拿出近年来统计的训练数据，探索如何解决制约该旅战斗力提升的矛盾问题。
近年来，该旅的训练数据都有详细记录。旅党委一班人深知，这些数据好比一个宝藏，如何挖掘并利用好这个宝藏，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
一次，该旅针对某特定问题开展实兵演练。一场演练下来，官兵们顺利完成了任务。然而，一遇到实战化临机复杂情况，不少人就无法应对。
操作某大型机械，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骨干出手才放心；同一个连队内不同专业互相补位后，作业速度和标准都有所降低；初级军士的专业能力提升不快，义务兵群体容易忙中出乱……
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旅党委决定发挥群众的力量，广泛征求意见建议。参谋部不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机关各部门和营连代表。
“战场环境错综复杂，要想打胜仗，必须将体能、智能、技能有机融合。”“基础作战能力、战场适应能力、专业基础能力、专业拓展能力，这几个要素一个都不能少。”“各专业各层级的技战术水平不能总在同一水平持续徘徊，一定要区分层级，切实提高训练质效……”
作训科的白板上，来自机关和基层的建议意见越列越多。这些林林总总的意见最终指向同一个目标：拓展延训。
拓展，就是将作战能力拓展到实处；延训，就是将战场延伸到训练场。自此，该旅拓展延训正式立项。
要将细节落在实处，把千条线编织成一张网，并不容易。“如何将战斗力向战场需求拓展？怎样让每个人都跳出舒适圈？如何为官兵设置新的考卷？”这些问题困扰着作训科科长刘文平，“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继续从群众中找答案！”
一段时间集中攻关，经历几次“头脑风暴”后，一个初步的想法跃然纸上：在高于大纲、严于大纲的基础上，区分义务兵、初级军士、中级军士、高级军士组织过关考核，其中共同科目、基础性技能课目免训不免考；旅参谋部结合兵种特点，为达到过关标准的官兵明确能力拓展目标，以营连为单位结合实际开展拓展技能、增训课目。
笔者在该旅作训科看到一本厚厚的表格，上面记录了各单位每名官兵的“拓展延训路径规划”，数十个课目已全面铺开，机关业务部门随时跟进，为基层答疑解惑。
刘文平说：“现岗位能力、已拓展完成专业、下一步计划拓展专业，每阶段都有一个训练重点。这些点，是我们对标未来战场，勾勒出的考试重点；这些点，连接起来形成的曲线，也是官兵的成长路线。”
“复习”方法各异，追求打赢的目标相同
草原上，一支专业分队正在组织演练。发现某弹坑后，洗消班班长高晓凯立即带领车组人员跳下车，查看弹坑和道路。
查明现场情况，准备操作时，他们却被连长徐立亚叫停了：“请侦察班班长刘扬扬讲评一下刚才洗消班组织的行动。重点说说你们侦察班的经验，讲点教案上没有的！”
刘扬扬毫不客气，讲评了13点不足和解决问题的小窍门，分队官兵将这些要点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以前，我们大多派出混编分队遂行任务。后来，我们发现侦察分队和洗消分队的互补能力离实战还有不小差距。最近，我们正组织针对性训练补齐这块短板。”徐立亚说。
演练结束，高晓凯在复盘会上说：“虽然自己以前也学过侦察，但仅仅是浅尝辄止，远说不上精通。参加成体系拓展延训后，我的侦察能力有了明显提升。”
千里之外，一条大江上“烽烟”滚滚，一艘艘门桥接连下水。江面上，汽艇推着门桥缓缓驶向对岸。在这场紧张的舟桥作业演练中，几乎看不到中、高级军士的身影。
“所有课目全让新手上，我看着都紧张！”岸边，导调组二级上士杨元辉紧盯江面，连眼都不敢眨。以往，大都是中、高级军士在演练中挑大梁；如今，年轻军士和义务兵唱起了主角，中、高级军士成为评判组成员，为年轻战友们“挑错”，帮助他们梳理演练中存在的问题并加以整改。
岗位不同的官兵能力各有差异，面临的战场情况也各不相同。一名营领导告诉笔者：“讲一百遍不如实操一遍，不能让官兵个人专业能力每年都在原地踏步，要让全营整体战斗力不断跃升。”
作训参谋李亭龙正在岸边记录训练数据，他说：“拓展延训的课目多、种类杂，只有设置严苛的条件，才能暴露问题，便于后期进行针对性提高。”
面对未来战场的考卷，各分队“复习”方法各异，追求打赢的目标相同。群众性练兵就是要发挥群众的力量，将拓展能力的主动权掌握在营连一线官兵手上。
有的分队通过演练查摆问题，展开针对性整改；有的分队请来“大师傅”，为战友分享多年摸索出的经验技巧。修理连一级军士长崔海山一出现在训练场上，引得官兵们一阵欢呼。这位从军29年的老班长曾带过许多“高徒”。这一次，他应邀向舟桥修理专业的军士们传授解决装备疑难杂症的经验。
机关负责指导监督、统筹协调资源。李亭龙说：“营连有需求，我们首先协调内部资源予以支持；本级若不能解决，再上报困难，或者把骨干送出去取经。总之，要千方百计答好未来战场这张新考卷。”
想上“考场”，先跨过必要“门槛”
并非所有官兵都有机会参与拓展延训。
该旅按照“共同科目、基础性技能课目免训不免考”的要求，组织过关考核。只有达到大纲规定能力标准的人员才有机会进一步规划个人能力拓展方向。
在年初的专业考核中，二营二连下士小胡仅取得“及格”成绩。议战议训会上，连队党支部决定让小胡“留级”，继续精练本专业。
小胡的情况并非个例，几乎每个连队都有这样的情况。
“看到战友们都在进步，我哪儿好意思赖在原地？脱层皮也要练好。”部队驻训出发前，在战友们的帮带督促下，小胡终于通过考核，展开了自己的新考卷。
那天，指挥通信连中士马子乾找到连长纵昌成说：“连长，我的本专业已经练得很好了。都说防化兵是降魔神兵，我想学防化专业。”
“咱们连的其他专业，你都学明白没有？战场上一旦出现战损，你有把握给其他战友补位完成战斗任务吗？”面对连长的反问，马子乾哑口无言。
拓展延训，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一专多能”。拓展技能，也要防止专业跨度过大造成增训质效不高。当连长再次为全连解读拓展延训的真正意义时，马子乾恍然大悟。
针对不同官兵，拓展延训的要求也有所差异。大部分义务兵还没有将本专业练得熟练，针对这个群体，他们倾向于加强基础作战能力和战场适应能力训练；初级军士侧重在本分队内安排拓展训练；中、高级军士大多已经对本连队专业得心应手，下一步要精研能力提升，练出自己的“必杀技”。
“设置这样的‘门槛’，不仅为了便于分类施训，更是为了催逼官兵从各自的舒适圈中跳出来，把拓展延训落在实处。”一名旅领导说，拓展延训并非是要培养精通全旅专业的“六边形战士”，而是要打造“基础作战能力强、战场适应性强、战斗意志强、专业素养高、人装结合好、智技融合好”的“六边形分队”。
面对新考卷，整理好“错题本”
不久前，一场全流程全要素全时段对抗演练正式展开。
演练中，一营炊事班负责驾车运送晚饭的驾驶员曹少华在炮袭中“阵亡”。谁知，接替曹少华开车的炊事员朱文涛却将运输车开进了“弹坑”。
“在家时，我开自动挡的汽车技术还不错。这次开的是手动挡大运输车，就有点手忙脚乱。”眼看着战友们吃不上做好的热饭，朱文涛窘迫极了。
午夜，演练仍在继续。虽然出了这样的特情，战友们并没有抱怨。“听说，昨天夜里一连有个战友吃自热干粮时，被远处的红外夜视仪发现了。我们可得藏好了！”他们几人一组，轮流猫在单兵掩体里，吃着野战食品，补充体力。
这次演练设置了连贯且复杂的课目，还要区分层次完成任务。“拓展延训为每个人设置了新考卷。我们不仅要将真实战场的情况拓展到训练场，还要以严苛的标准把关战斗力的生成。”作训科科长刘文平现场给笔者讲了某战斗小组“一个课目考两遍”的故事。
“车辆损坏，你们必须在现有条件下进行抢修。”暗夜无光，导调员给前出侦察的一个战斗小组出了难题。
全班迅速跳下车，组织警戒。中士张天朔率先钻进车底查看情况，很快排除故障。接下来，导调员又抽点上等兵张智良，要求他完成野战条件下通用装备一般故障的分析判断。
张天朔悄悄拍了拍张智良的肩膀说：“没事，就是简单的油路问题，以前我教过你。”
张智良钻到车底，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摸来摸去蹭了一手油，就是找不到症结所在，只好打开了手电筒。
没想到，在夜里灯火管制的情况下，手电筒一开，全班被判“出局”。还没有看到侦察目标就被迫踏上返程，战友们自然不甘心。张天朔重新给“徒弟”张智良讲起了装备应急抢修技巧。
看到张智良有些失落，班长陈鹏宇安慰说：“回去好好补课，把今天的情况记到‘错题本’上，争取下次考个好成绩。”
这次演练，面对新考卷，不少人都没有取得理想成绩。也正是通过这次演练，很多一线官兵找到了制约实战能力的症结和拓展延训的重点，建立起了自己的“错题笔记”。
这些官兵深知，只有答好眼前这张新考卷，才有资格迈进未来战争的“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