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法震,又名名经,1905年出生于陕西省兴平县。1924年考入武昌中华大学理科学习。1926年冬,转入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参加反击夏斗寅叛军、保卫武汉的战斗。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在国民革命军第六军程潜部任排长、连长。大革命失败后,在湖北洪湖、沙市一带从事党的地下工作。1929年与组织失去联系返回陕西,曾任《西安日报》编辑、省政府视察员、三十八军参议等职。1936年西安事变后,被杨虎城任命为三原县保安大队副队长,积极治理地方秩序,严惩蓄意中伤红军、制造摩擦的地方恶霸,协调和增进十七路军和红军的关系。七七事变后,杨法震一再表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华北危机,吾辈军人岂能等闲视之!”并请求开赴前线参加抗日战争。
1938年春,杨法震任由杨虎城十七路军改编的第三十八军十七师一〇二团团副。5月初,随部在山西永济附近与日军发生遭遇战。日军被击败,退守张营镇,遂被十七师包围。5月6日,乌云滚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总攻命令下达之后,十七师杨法震团从北突入张营镇,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这时,大雨瓢泼而下,地上泥泞,行动困难。日军透过闪闪的电光,拼命反扑出巷口。这时,杨法震一手提着大刀,一手握着匣子枪,率部奋勇冲入敌群,利用天黑,一边砍杀,一边用日语迷惑敌人,一个个日军在他的短枪和大刀下丧生。但是,由于敌人占据有利地形,中国军队后续部队在敌人机枪的狂射下难以推进,杨法震又率部退出镇外。
5月7日,日军占据祖师庙制高点,十七师攻入张营镇的部队伤亡很大。正在进退两难时,杨法震突然发现敌营自乱,他用望远镜一看,高兴得一下子跃出工事,挥刀大喊:“弟兄们,我们被拉去的民夫,在敌人中用西瓜刀和手榴弹干起来了,杀呀!”将士们随之扑出掩体,杀向敌人。杨法震部冒着枪林弹雨,向占据福音堂的日军猛攻。“机枪压住敌人!”杨法震嗖地拨开机枪射手,抱起机枪,向敌人的火力点上猛扫,压住了日军的气焰。中国军队一举攻入福音堂。日军退入王家巷。
次日晨,天气放晴。那田野里被流弹打断的柿树的老枯枝吊挂着,从瓦房丛中,挑出一面白色的旗子,像招魂一样晃动着。“日军投降了?”正在前沿观察敌情的杨法震自言自语地说,“正士气旺盛的日寇,能放弃他亡命的武士道精神么?”他摇了几下头说:“自古兵不厌诈!”立即命令各连队分击侧翼,并注意运城方向日军的动静!果然不出所料,12时许,千余名日军从运城方向开过来,增援张营镇被困之敌。刹时间,敌人的大炮轰鸣、枪声大作,突入兄弟团的阵地,激战开始了。
中条山下,黄河岸边,旷野无阻。黄乎乎的日军,在原野上布成了云块形的梯队阵势,铺天盖地地拥上来。十七师一个团退到冯营,放弃小姚。这时,在福音堂和南壕内等待日军投降的五十九团,遭到日本炮火的袭击。敌人占据村南魁星楼,居高临下,迫使十七师各部撤出张营镇,向敬祥一带集结。
撤退时,杨法震团和兄弟部队五团担任掩护。当杨法震撤到周吴原上,回头一望,只见张营火光冲天,不由得泪流双行。增援永济的运城日军牛岛旅团,进入张营之后,开始了大屠杀。火光,从房檐下的椽眼内冒出,那稀里哗啦下落的瓦片和咚咚倒塌的墙壁,惊醒了晋南儿女安居乐业的田园梦!
北大沟两边,杨法震团仅一个营的兵力,占据了沟两边的制高点,只等日军进入包围圈。就在这时,日军的大队人马,向沟道开来了。“不要急,”杨法震向心急得几乎跳出胸膛一样的那个连长摆了一下枪头,又用短枪口顶了下自己的帽檐儿,“等全部进入沟底再打——不能夹半截,又露半截。”
日军已全部进入沟内。“呯!”清脆的枪声,震动了周吴沟南北垣。日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自己的指挥官一头栽下马来,四周的枪声大作。姚卓村北大沟两边崖上的手榴弹,像冰雹一样飞向敌群,“水连珠”俄式机枪吐出火舌,封锁了沟口的退路。“不怕死的中华儿女,复仇的机会到了,杀呀!”杨法震跃出树丛,扬着双刃大刀,率部队向乱成一锅稀粥的敌人扑去。杨法震团从两边扑向敌人,居高临下,来势如排山倒海。刺刀、大刀杀向晕头转向的日军,血肉横飞;手榴弹的爆炸,将龟缩成一堆的日军炸得断臂断腿,那崖壁的树枝上、枣刺上,烂肝花、断肠子挂得到处皆是,骨肉零散。
由于杨法震团取得姚卓村沟底大捷,十七师安全撤退至吴王村。日军后勤百余人听到凶讯以后,于5月12日退到蒲州,5月下旬全部逃到运城,永济首次光复。
夏天的晋南,却是一片苍凉,那郁郁葱葱的中条山脉,已失去了它往年的新绿。二次东渡黄河,杨法震率部配合警二旅,在虞乡县北乡白杨、关家村一带,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虞乡,这块曾出生过虞王圣贤的人杰地灵的地方,日本侵略军为了控制同蒲铁路,在县城和火车站都派有重兵把守。当夜,中共地下党员朱盛家潜入虞乡城,通过维持会的关系网杨顾安,将日军的兵力部署摸得清清楚楚。虞乡城四门,只有西门可通,另三门已用沙土堵实。城外旷野无阻,部队一攻,必然要暴露在敌人的火力网下。而火车站四周,敌人的暗堡密布,壕沟交错。后半夜,攻城虞乡的战斗打响了。在地方武装自卫队的配合下,杨法震团以西门为突破点攻城。战士们将机枪架在棉包上,边打边向前滚进。日军的枪弹打在扎成捆的棉花包子上,卜卜乱响,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杨法震率部攻到西门下,炸开城墙,攻克了县城,又一举击退了火车站的日军,虞乡首次光复。
日军在吃了几次大亏以后,恼羞成怒,于7月上旬调集步兵、炮兵、骑兵千余名,向晋南扑来。杨法震率一营兵力在虞乡、曾家营、寒暑村、北古城一带,侧击敌人,配合渡河的主力部队。
8月15日,驻运城的日军牛岛旅团派出一个旅的兵力,配合四个炮兵中队、三个坦克中队、十架飞机,分三路向永济进攻:一路沿同蒲路西窜;一路绕正北方向围攻;另一路沿东北方向迂回。我三十军警二旅在城外30华里的防线上,和日军血战三昼夜,杀敌500余名。
8月13日晨,奉命转移到上下高市的杨法震,率部与日伪展开了殊死的搏斗。15日晨,日军千余名分三路来犯:一路约500人,配合大炮,由青池屯攻正面;又一路200余名,携重炮,从栲栲镇攻左侧;又有敌500余名,由白堡头攻右侧。激烈的反击战打响了。此处地形开阔,易攻难守。杨法震在村头反击敌人中,腿部受伤。传令兵立即架他回撤,他甩开传令兵,扑倒在地,大声疾呼:“我的腿不能动,有手。用手一样杀敌!”杨法震举起短枪,一连射倒了扑在前沿的几个敌人。在杨法震的感染下,一个营虽伤亡过半,战士们无一人退却。在弹药不足的情况下,连排长挥枪率部杀向敌群,展开了肉搏战!
杨法震的左额和右胸又负重伤,几个支援作战的民夫要背他下火线。杨法震喘着粗气,甩了一下脸上的血说:“乡亲们,你们家中有老、有小,先撤吧!我过了黄河,就没打算回去……”一个营长的手上挂了花,一边向敌人射击,一边哭着恳求:“你快撤吧,我挡住敌人!”杨法震回道:“你能跑,快领着兄弟们和老乡们,撤!把宣传员胡明俊的尸体背走,快!”那个负了伤的营长带着仅剩的几个弟兄和十几个民夫,撤出阵地。
杨法震的怀中,抱着一挺俄式机枪;身边,放着四箱手榴弹,他喘着气,将手榴弹盖一个个揭开,拉出弦儿望着前方。血红的斜阳,洒向焦烟乱冒的大地,前沿一片寂静。吃了亏的日本兵,不敢贸然进攻杨法震团的阵地。血,从杨法震的伤口中,一滴一滴地洒向晋南这块战火连天的大地上。他的脸色蜡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杨法震用血在自己已被打烂的白衬衫上写道:自愿战死沙场,万勿连坐下属……
轰!日军的排炮又狂射起来。一辆坦克飞快地扑向阵地前沿。嘎嘎嘎!那“水连珠”俄式机枪打响了。生命与搏斗,又开始了。每一寸土地,都用血的代价换取。杨法震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沧桑多变风流在,自有英魂话古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人民始终没有忘记那抱着俄式机枪喋血沙场的杨法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