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灏,字伯崇,1910年1月出生于陕西省延川县杨家圪台村一户农民家庭。15岁时,他由私塾进县高小读书。此时正值大革命时期,热气腾腾的革命气息,一些新思想,不时通过进步青年教师宣传,给杨灏很大影响。
当时的陕北,新旧思想、新旧势力的矛盾和交锋十分激烈。有一次,高小的训导主任在全校周会上大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女子的“三从四德”,听得不少学生烦闷憋气,但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杨灏忍无可忍,在队列中举手要求发言。他反诘道:“现在已经是民国十四年了,先生还要讲这样的酸腐话,不怕误人子弟吗?什么君臣父子!那不应当用职位、辈份去衡量,而要用是非、正误来划分的!封建专制的积习繁衍了几千年,桎梏了多少炎黄子孙,贻害了多少有为青年,真正是遮天蔽日,罪孽深重!至于那摧残女性的三从四德……”还没等他说完,训导主任已跑回书斋,拿了一把枣木戒尺,拨开学生队伍要打杨灏的手板子。杨灏抓住戒尺,争辩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白居易曰‘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苏轼曰‘千夫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拒谏者塞,专己者孤,先生打我,岂不类那塞、孤之人?”一席话说得那训导主任张口结舌。此时,胆大些的学生也七嘴八舌地附议:“杨灏说得好,说得对呀!”“如滥使惩戒,我们将集体罢课,并向县督学申诉!”在众多同学的赞同支持下,校长和训导主任怕酿成学潮,再者的确理亏词穷,只好作罢。通过这件事,杨灏切身体会到,真理是不可战胜的;在真理面前,师道尊严并无“尊严”。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集体的力量、团结起来力量的强大,认识到真理只有在群众拥护的基础上,才能扎根、生长、开花、结果。
1927年春,杨灏考入延安陕西省立第四中学读书。延安四中与当时的绥德第四师范、榆林中学,均以关心时政、倾向进步而闻名,被誉为陕北高原的三个“红色摇篮”。在这里,杨灏认识了师生中的中共党员呼延震东、易厚庵、陈俞廷、焦维炽等。在他们的引导下,杨灏看到了《新青年》、《向导》、《政治生活》等进步报刊书籍,参加他们组织的“各科学习讨论会”、“辩论会”、“演讲会”、“演艺会”和宣传群众、办平民夜校等社会活动。他的胸襟更加开阔,眼光更加长远,人生的目标也逐渐明确,革命的热情也愈发高涨。党组织引导、关注、培养着这个有为的青年。1927年6月,杨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后,他主要负责学校共青团和学生会的工作。为免于暴露,党、团的许多斗争行动都以学生会的名义开展。杨灏是学生会的宣传委员,虽然他是低年级学生,但是他的才干、能力和热情,使他在校内崭露头角,成为全校学生运动的核心。
随着蒋介石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汪精卫七一五反革命政变,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运动遭致失败,白色恐怖笼罩了陕北高原。这年8月,延安四中被军阀井岳秀勒令停办,四中的党组织也被迫解散,一些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员,如田伯荫、陈俞廷、易厚庵等,被驱逐出境,杨灏等同学被强行赶出学校,教室里驻扎了军队。面对敌人的镇压,杨灏十分悲愤,他农忙时回延川老家帮父亲种地务农,一得空就偷偷跑回延安联络进步教师和同学,为复校、复课而斗争。他们采取向上边告状,动员学生家长联名请愿,向在省城或外地任职的陕北人士、报社披露军阀恶行,或直接面对面地向无理强占校园的军官、士兵说理、辩论等方式,使井岳秀很伤脑筋。
陕北虽然地处偏僻,但也躲避不了帝国主义文化和宗教的渗透。延安附近的桥儿沟、甘谷驿以及更边远的地区,都有基督教的教堂、田产,外国传教士披着宗教外衣,行文化侵略之实,有的和官府勾结,怂恿教民欺压群众。老百姓逐渐认清了教会的真面目,产生了反对、取缔基督教的自发要求,掀起“非基督教运动”。1927年冬天,杨灏领导了学生和群众声讨桥儿沟天主教堂的行动。他编的顺口溜“神甫、牧师前头走,军舰、大炮跟后头;上帝、圣母哈哈笑,穷苦百姓泪水流……”在群众中广泛流传。
这年冬天,杨灏还利用过年之际走家串户,在家乡杨家圪台创建了中共党支部和共青团支部。他动员自己的家人积极参加革命,介绍哥哥杨渊、弟弟杨治分别加入了共产党和共青团。杨家圪台有了党团组织,群众斗争就有了主心骨和带头人。
在师生、家长的持续斗争和社会舆论的压力下,井岳秀被迫收回了关闭学校的成命,延安四中在1928年春季开学时恢复了上课。党在校内的组织也秘密恢复。杨灏先后担任中共党小组长、学校党总支书记和中共延安区委组织部长等职务。
杨灏社会活动多,曾一度影响他的学业成绩,被编入“补习班”。杨灏很愧疚,他认为要带领同学搞革命,就要取得同学的信任,就要有威信,这种威信在很大程度表现在学业成绩上。为此,他不泄气、不抱怨,更不怠懈革命工作,而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用悬发刺股的刻苦精神迎头赶上。半年之后,他便从“后半截”跃居为全班的第三名。他的数学和国语成绩最好,写的文章引经据典,旁证博引,说理有力,文笔犀利,常被国语老师和同窗作为范文朗读。
杨灏常把群众喜闻乐见、通俗易懂的秦腔、话剧作为宣传革命的主要手段。他把有些旧唱词改写成反抗压迫、反抗剥削、揭露和控诉军阀、地主罪行的内容,还自己创作了几个短小的秧歌剧。在宣传演出中,他既是策划组织者,又是演员。1928年农历正月十五,他带领演出队在家乡附近的交口镇演戏,周围二三十里的乡亲都闻声而来。原定只演一天,因乡亲盛情挽留,一连演了三天。演了《受苦人》、《木兰从军》、《李闯王》以及《孔雀东南飞》等戏剧,激发了群众反封建反压迫的热情和对统治阶段的仇恨,同时也动摇了一些民团团丁和回乡士兵为反动派卖命的军心。驻延安国民党军队的一个团长事后对士兵说:“那些学生搞的是赤色宣传,是瓦解军心、煽动造反的!以后再发现他们演戏,马上向我报告!你们也可以砸了他的戏摊子!”后来,杨灏将剧团分成小组,分散活动,并且注意情报工作,反动派一有异动,立即解散隐匿,使敌人的破坏和抓捕屡屡落空。
身为区委组织部长的杨灏,担负着发展壮大党组织,审查、教育党员,沟通上下级联系的繁重担子。他大都利用夜间或寒暑假做这些工作。这对于一个19岁的青年学生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但“时势造英雄”,在那个黑暗的时代,凭着信仰,凭着热忱,凭着毅力,杨灏把工作做得很好,是众人称道的好组织部长。
1929年冬,杨灏从延安四中毕业。此后几年,他先后到延长县杨道原小学、甘谷驿第二高小和甘泉县高小、延长第一高小当教员,以此掩护革命斗争。在学校中,他向学生灌输反帝、反封建意识,教育学生不能埋头去死读书、读死书,而要从书本中认识历史、认识社会,并用获得的本领和知识改造社会。杨灏利用教师职业为掩护,给游击队传递情报,筹措弹药和生活物品,掩护过路或被追捕的同志。1933年夏,红二十六军在南山失利后,刘志丹化装潜回陕北,行经甘泉时,就是杨灏迎送掩护的。为了保住这个“据点”,他谢绝调到县上、拿40元高薪的诱惑,甘愿当个拿16元的穷教书匠。在学校里,他注意对学生灌输民主思想和爱国主义,从中发现好的苗子,加以引导、培养。在他教过的学生中,有不少后来参加了革命,成为党的干部。
1934年冬,杨灏转到延长县第一高小教书。这时,陕甘边的革命形势有了很大发展,根据地扩大到十几个县;陕北的“闹红”也如火如荼。1935年春,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兼前敌总指挥刘志丹,带领红军主力在第二次反“围剿”中接连克敌致胜,主动向外线出击。杨灏十分振奋,他带领高小临时党支部的党员们行动起来,把延长城里的敌军防务、兵力情报传递给红军,并和游击队联系,配合主力红军一起行动。这年5月30日,杨灏等地下党员策动游击队佯攻延长县城,将延长县民团诱出城外,使刘志丹带领的红二十六军主力得以顺利解放延长,接着又连克延川、甘泉、安塞、靖边、保安五县,使陕甘根据地和陕北根据地连成一片。
延长解放后,部队急需知识分子干部,杨灏参加了红二十六军骑兵团。不久,又调到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任管理科长、秘书、副秘书长等职。他不计职务高低,不顾身体有病,竭尽全力把工作搞好,在同志中颇有口碑。
1935年10月初,执行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领导人,在红二十六军和陕北党组织中大搞所谓“肃反”,逮捕刘志丹、习仲勋等党政军干部300余人,并草率地将其中200余人杀害,造成空前的悲剧,杨灏就是其中的一位。幸而几天后,党中央和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毛泽东喝令“刀下留人”、“停止捕人”,挽救了西北革命,也挽救了一大批高级干部的生命。1942年10月至次年1月的西北高干会议上,党中央清算了这次“肃反”扩大化的严重错误,杨灏获得平反昭雪,并被追认为革命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