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集贤,原名道立,字集贤,号露冷、天绪,1899年出生于陕西省合阳县城关镇东安家庄一户农民家庭。幼年丧父母,由叔父母抚养成人。他少时天资聪颖,在乡村读书时,所学文章,无论长短,一遍即解,尤爱绘画,所见之物,皆入笔下。在乡人合力出资帮助下,进入县立高等小学就读。1917年由合阳高小毕业,考入西安成德中学。
1921年,22岁的师集贤从古都西安来到东西方文化交汇的上海求学,考入东南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欲专攻绘画。但该校只是一些无聊文人为收费投机而办,学生们对学校不满,控告校长不学无术,误人子弟,最终赶走“学店老板”,另邀革命党人、知名文人于右任先生任校长。学校发生的深刻变化,深深教育了师集贤,他看到了团结的力量。他所在的美术科有丰子恺等教授,这让他学业精进。他还参加学校的探美画会,孜孜不倦地求索着艺术之美。
1922年10月,东南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正式改名为上海大学,于右任先生仍为校长。1923年,中国共产党派邓安石(邓中夏)为校务长,瞿秋白、蔡和森、张太雷、恽代英等中共优秀人才均到该校任教,李大钊曾多次来校讲授“演化与进步”“社会主义释疑”等专题,上海大学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南最高革命学府。师集贤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踏上了革命的道路。他积极参与学校组织的反帝反封建斗争,反对帝国主义利用宗教对中国进行殖民文化入侵,还和同学们一起上街游行,抗议直系军阀首领曹锟以贿选方式取得“大总统”职位。一次次斗争,使师集贤在政治上成长起来。
1924年由上海大学毕业后,师集贤满怀希望回到家乡,先后在西安美术学校、西安中山中学任教。这位身材高大、相貌周正、德才出众的先生,积极传播革命思想,以新思想、新文化统领美术教学,受到学生爱戴。师集贤也在教书期间更多地看到了人民的疾苦,深感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救人民于苦难之中。他曾创作了一幅宣传画,画面是一枚银元,一柄利斧带着呼啸声劈向银元。当同学们问师集贤这幅画的含义时,他说:“银元象征着社会上万恶的金钱关系,利斧代表革命势力,现在我们就是要打碎金钱关系。”
1928年秋冬,陕西发生特大旱灾,关中地区饥民遍野,无以为生,人心惶恐。中共地下党员张更生与陕西爱国进步人士王复初博士密商,由王复初带着师集贤等出陕至上海、南京,秘密联络旅居两地的陕西人士,以谋陕西饥民举义暴动。后因诸多原因,暴动未果。
在为革命四处奔波的日子里,尽管离开家乡多年,师集贤始终难忘那里的山川林木,虽多遭艰难,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创作了一批美术作品。这些丹青画作生动鲜活地反映了师集贤热爱国家、热爱生活的情怀,以及为真理而奋斗、坚持革命到底的意志。
师集贤羁留南京期间,在国民政府审计院第二厅第二科任办事员,以职业为掩护,继续做革命工作。师集贤擅长绘画,也长于文学诗歌等的创作。他与进步知识分子李卓如、崔斗山等创办《工作半月刊》杂志,以漫画、国画等形式开展革命宣传。他曾以笔名“师露冷”出版新体长篇叙事诗《谁是我的妈妈》,并且亲自设计了红色的诗集封面。“儿呀,娘是旧社会的牺牲者,儿是新社会的托命者。娘无能,而今后,愿儿长成解脱自身痛苦,推翻旧礼教,创造新生活。儿呀,努力着,奋斗着。”诗集借一个私生子的血泪控诉,揭露了封建礼教的吃人罪恶,描写了劳动人民痛苦的生活,讽刺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罪恶,呐喊出“在这无情的社会里,怎能好生活”。长诗发表后,颇受读者欢迎。
师集贤的一系列活动,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注意。国民党南京市警察局疑其为共产党员,捕之入狱审讯,后经审计院科长邵师周保释出狱。
1930年,师集贤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事中共地下交通工作,经常为中共南京市委任曜(任雪涛)传递秘密文件。当时的南京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与党组织的每次联系都必须格外小心。师集贤与上级组织秘密接头的地点选在了热闹的南京第一公园,每次双方都装作游人,简单交谈几句,交换完信息情报后,便匆匆分手。他还经常参加鼓楼公园的秘密集会。除此之外,师集贤还冒着极大的危险,挺身而出做了南京成贤街12号房屋的担保人。要知道,这一处是中共地下南京市委机关所在地,一旦遭到破坏,师集贤必将暴露。
1930年,上海复旦大学地下党员刘高天(合阳人)因执行李立三“左”倾路线受到党内批评,暂居师集贤处。当时,同乡友好王子宜、雷仲山、屈仰之、习志合和杨佩韦等进步师生亦常来师集贤的寓所。
刘高天化名芦冷影,主要任务是调查国民党驻南京各部队的番号、组成和武器装备,乃至政府重要官员的车号以及互相之间的关系等。师集贤利用自己的职业身份,为其提供了不少重要情报。可刘高天缺少地下工作经验,犯了一个大错——让上海方面寄来的进步传单和报刊都用“师露冷”之名转交。
当年暑期,国民党特务在邮局发现一封写有“师露冷女士转芦冷影女士收”字样的挂号信,便化装成邮差,将信送到师集贤住处。刘高天接信,未及拆阅,特务多人冲入室内,持枪威逼、查问。师集贤下班返寓所途中,好心邻居提醒他有特务进室搜查。本可脱身的他,想到刘高天年轻经验少,其他几位同乡都是进步学生,当即从容返家,面对特务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房主,有事我一人承担,和同乡青年们无关!”
特务把师集贤、刘高天等七人逮押至国民党南京卫戍司令部。在狱中,法官故作怜悯说:“你是青年诗人,不过为女子所误,为爱情死而无益。只要你供出她的住处,你与朋友都可获释。”师集贤说:“芦女士认为我可靠,赐令转信,我若抛她,何以为人?”
敌人百般折磨,用尽酷刑,并以刑场“陪桩”恐吓,师集贤视死如归,虽昏死数次,仍绝不屈服,不透露党的任何机密。他像自己所画的梅花一般,以铮铮傲骨对抗凛冽的寒风,君子气度永世长存。一次,敌人将他的大拇指捆住吊起,挥舞皮鞭上下抽打,逼他招供。师集贤知道自己暴露,遂将生死置之度外,把一切都承担下来,以此保护其他同志的安全。他说:“我是共产党员,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今日我犯到你们手里,惟愿一死,休想我出卖自己的朋友!”
回到牢房内,难友见师集贤大拇指上有深陷的血印,身上亦处处血痕,知其受刑甚重,都十分难过。为了宽慰难友,他强忍着疼痛,幽默地说:“不要紧,我今天是凤凰单展翅……”
由于师集贤的挺身掩护和反复抗争,与他同时被捕的刘高天等六人被宣布“证据不足,无罪释放”。分手时,师集贤告诉刘高天:“善自奋斗,勿找任何人,莫为我做无谓的营救。请你替我见王先生(王复初)一面,传话:‘母勿念,此生再见十有九无望,永别了。’”
很快,国民党反动派以“丧心病狂,图谋反动”的罪名,判处师集贤死刑。1930年9月4日,他就义于南京雨花台,年仅31岁。王复初和师集贤的同乡、战友将他的遗体安葬于雨花台三藏殿附近的西北坡。王复初题字立碑:“关中师道立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