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珂,1904年生于湖北省黄梅县城关镇一个破落地主家庭。3岁的时候,母亲病故,撇下她们姊妹三个,幼小无依。在汉口当律师的爸爸,只好另娶安徽寿州的王氏抚养三姊妹。梅玉珂刚刚懂事的时候,就甩着燕子尾巴式的辫子,跟着一个塾师读了四年的书。
梅玉珂一家五六口人的生活,全靠父亲微薄的薪金来维持,生活十分艰辛。1925年,梅玉珂的父亲在汉口扩大了营业,增加了收入。梅玉珂的两个姐姐出嫁后分别去世,父亲便把她和继母王氏接到汉口生成里128号来住。
一到汉口这个繁华的闹市,梅玉珂首先追求的不是生活享受,而是知识和真理。她强烈要求上学,不久就进了武昌城内正卫街女子职业学校,开始接受新思想、新文化。
梅玉珂有一个堂兄,名叫梅宗林,在上海吴淞中国公学读书,是一名共产党员。梅宗林对梅玉珂很器重,梅玉珂对梅宗林十分崇敬,他们常有书信来往,交流政治见解,畅谈对现实的愤懑,憧憬美好的未来。梅玉珂在梅宗林的熏陶下,政治上更加要求进步。
这时,梅玉珂的父亲却在黄梅老家为她定了亲,男方是大地主邓半塘的大儿子邓俊仁。只等梅玉珂在女子职业学校一毕业,就回乡完婚。面对这个现实,梅玉珂为了追求真理、追求自由,也为了反抗父母包办的封建婚姻,在梅宗林的支持和帮助下,于1925年冬瞒着父母只身赴沪,就读于上海神州女中,不久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梅玉珂的父亲得知她到了上海,便派继母王氏和弟弟前去要求她回武汉。她断然拒绝,并发誓说:“不废除婚约,绝不回武汉。”父亲十分不高兴,又通过继母施加压力,逼她立即出嫁。梅玉珂只得提笔给她父亲写了一封措词激烈的退婚信:“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这恶劣环境,步步逼人。母亲含着泪,我也很焦心。萍飘沪滨,我的学问无进,身体如恒,可恨逝水流光,暑期又近。看这个惊人的5月,世界充满了革命精神,已往的流血和牺牲,使人不忍再闻。……我好像自由神,高唱着天使歌声,踊跃地参加国民革命。今日青年女子,都有重大的使命,看透了我们的环境,认清了我们的责任,绝不能昏定晨省和找一个适意的‘黑漆板凳’(英文丈夫的谐音)。”
1927年春,梅宗林调任汉口教育局长,梅玉珂随同回到武汉。根据革命的需要,党组织安排她在武昌中山大学二院继续读书,从事学生运动。
1927年蒋汪合流后,白色恐怖笼罩着武汉。国民党反动派勾结资本家和黄色工会,残酷镇压工人运动,工人群众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奋起反抗。11月中旬,武昌震寰纱厂的资本家和改组派工会,借清洗共产党为名,开除了剪发女工多人。被开除的女工不屈服于压力,一面向厂方要求无条件恢复工作,一面向社会呼吁,要求给予声援。中共湖北省委和武汉市委于11月26日下午,在武昌中山大学二院,由许闻道主持召开了武汉各界妇女援助震寰纱厂被开除剪发女工大会。会上决定以中山大学女学生为中心,联系其他学校、机关、团体的妇女,成立武汉各界妇女援助震寰纱厂被开除剪发女工后援会,坚决支援纱厂女工的斗争。
这期间,梅玉珂受组织委派,经常在晚上带领女学生在武胜门外的工厂区张贴标语,散发传单。各界妇女代表大会召开之后,她立即组织学生宣传队,深入工人群众中进行宣传,揭露蒋介石、汪精卫叛变革命的罪行,鼓动工人组织起来,与反动派和资本家进行斗争。
11月28日下午,天下着雨,风特别大,气温骤降。梅玉珂仍然带着宣传队,冒着寒风冷雨,到裕华纱厂去宣传。眼看到了工厂附近,却没有见到一个工人。正纳闷,忽然四周冲出一群膀大腰圆的便衣特务和流氓。他们手持短枪,凶神恶煞地向学生扑去,学生们顿时遭到残酷的毒打。梅玉珂和同学们奋力反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身单力薄,八名女学生被打得遍体鳞伤,遭到非法逮捕。当天晚上,中山大学五六百学生整队去援救梅玉珂等被捕同学。半路被军警冲散,十几个同学又遭逮捕。
11月30日凌晨,反动军警把梅玉珂等23人押到国民党汉口卫戍司令部看守所,男女分开监禁,梅玉珂等13名女学生被关在楼上牢房。坚固的四壁,狭小的门窗,窒息的空气,使姑娘们第一次领略到铁窗的滋味。面对这次突然事变,梅玉珂十分镇静。她告诉女伴们,卫戍司令部审讯时,只说是为了援助被开除的剪发女工,不要涉及党派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尽早出狱,继续斗争。她们还想好各种办法,来对付下一步的审讯。
中共湖北省委和武汉市委对此事十分关心,并组织武汉学联、妇协等团体派出代表到狱中慰问梅玉珂等,给她们送去了生活用具,鼓励她们坚持斗争。代表们还告诉她们:全市工厂和学校都行动起来了,准备召开大会,游行示威,随时伺机营救被捕学生。梅玉珂等人受到鼓舞,表示要与敌人斗争到底。
这13名女学生,在与敌人的斗争中很快熟悉起来。她们按年龄大小,依次排列,称为“狱中十三姐妹”。梅玉珂刚满23岁,排行第五,大家都喊她“五姐”。这十三姐妹互相关怀,互相鼓励,形成了一个战斗集体。
12月3日,卫戍司令部提审梅玉珂。她利用敌人法庭进行了理直气壮的申辩,严厉控诉国民党反动派血腥镇压工人,诬陷毒打学生的残暴行径。梅玉珂义正辞严的话语,说得法官们瞠目结舌,无法审讯下去,只得草草收场,把她押回女牢。
12月10日,国民党反动派又逮捕了一批革命志士,投入了梅玉珂等人所在的监狱。梅玉珂从这批人的口里得知:围绕这次学生被捕事件进行的斗争,已震动了武汉、上海。就在这天,又有几千名工人、学生汇集于武昌阅马场,召开大会,举行游行示威,要求释放被捕的男女学生,给被开除的女工恢复工作。但是,这一次的集会再次遭到反动政府的镇压。梅玉珂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但她临危不惧,继续鼓励姐妹们同反动派斗争到底。
梅玉珂的父亲得知女儿被捕,悲痛不已,多方设法营救。后来,他以乡邻关系向当时统治武汉的胡宗铎求情。胡宗铎也想借审讯之机,诱使梅玉珂反正。但梅玉珂置个人生死于不顾,在审讯室里痛骂国民党屠杀工农之政策。胡宗铎为之色变,下令枪决。
12月18日下午5时,难友们正围圈吃饭。忽然,号门打开了。“梅玉珂!陈慕兰!马洪!许闻道!纪律华!出来过堂。”在十三姐妹中,这五人年龄最大。天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提她们过堂?难友们顿时放下碗筷,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五位姐姐。梅玉珂从容不迫地站起来,把早已写好的遗书交给难友,并说:“家里人来了,把信交给他们!你们放心吧,我们走了!”梅玉珂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要是我们死了,你们不要忘记报仇,要继续斗争下去啊!”最小的十三妹抱住她说:“梅姐姐,你们过了堂就会回来的。”
然而,梅玉珂等五位难友再也没有回来,但她们坚贞不屈的革命精神却永存人间!
(洪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