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金保,女,1912年10月19日出生于湖北省通城县大盘山一户穷苦人家。
寒来暑往,丁金保已长大成人。她缠着父亲要学习枪法,一来可以跟随父亲上山打猎,补贴家用;二来在乱世中可以自卫。父亲丁德英在女儿的再三恳求下,才按照猎户的习俗,郑重地把一个用猎物血和桐油浆过的网络挂在女儿的肩上,作为吉祥的象征。当上了猎手的丁金保,从此勤学苦练枪法。她带着竹筒提水练腕力,点着“香火”练瞄准。丁德英以从未见过的严厉来训练自己的女儿。
猎人世家的潜移默化,给丁金保练就了围山射猎的良好素质。寒暑匆匆,她风里来,雨里去,滚打摔爬,不畏劳苦,练就了两条“飞毛腿”和一手好枪法。自此,大盘山上亡命奔跑的野兔,咯咯腾飞的山雉,只要被丁金保撞着,就很难逃脱她的枪口。
1927年秋天,大盘山的枫叶红了,霹雳一声,通城发生了震惊鄂南的“八二〇”暴动。通城农民自卫军在罗荣桓、王武扬的领导下,智取了反动势力盘踞已久的通城县城。当天下午,血债累累的团防局长刘秀波被处决了。喜讯传来,丁德英一吐多年淤积在心中的仇恨。那天晚上,他睡不着,借着月光把女儿过去从团丁手中夺来的两支钢枪擦得锃亮,未待东方发白,就匆匆告别妻女,参加了通城农民自卫军。
丁德英携枪参军,受到了党代表罗荣桓的亲切接见。大队长萧力任命他为警卫班长。8月底,国民党第十三军由北面向通城逼近。9月初,通城农民自卫军撤离通城县城,向江西修水进发,参加秋收起义。在麦市宿营时,遇上通城、崇阳两县地主武装的突然袭击,丁德英为掩护部队突围,不幸身中数弹,壮烈牺牲。噩耗传来,丁金保悲痛万分。那年冬天,她更加刻苦学习射击技术,决心接过父亲手中的钢枪,参加红军,报仇雪恨。
1928年春,黄袍山区小草吐绿,嫩枝鹅黄。湘鄂赣边区特委派沈国桢、毛贲甫来到通城开展革命活动。不满18岁的丁金保踏着父亲的足迹,满怀深仇大恨走上了血与火的战斗生涯。在担任慰劳队长兼麦市区妇女协会主席的日子里,丁金保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希望。她带头剪发,动员妇女放足,禁止童养媳,反对包办婚姻,号召她们送夫送子参加革命,给红军做鞋、烧水、送饭,替伤员缝衣浆裳,帮助烈属耕种,生产自救,积极投身到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中去。
1929年2月,金旺丙扯起了“红九大队”的旗帜,燃起黄袍山区武装斗争的第一把革命烈火,穷苦农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为了筹措军饷,壮大武装力量,金旺丙、丁金保和刘永康带着一支13人枪的队伍,夜袭望湖洞,没收了大地主黄秉光900多块银元后,当夜返回荻田,又强缴“金福泰商号”两匹红洋绸、十瓶煤油、四石食盐和两匹马。“红九大队”黑夜奔驰百余里,打土豪、捉劣绅的英雄事迹,鼓舞了人民的革命斗志。
1930年10月19日,丁金保满18岁。生日的晚上,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鲜红的党旗下,这个命比黄连还苦的姑娘,含着幸福的热泪举起了右手,一字千钧地念着誓词:“牺牲个人,努力革命,阶级斗争,服从组织,严守秘密,永不叛党。”丁金保终于成了党里头的人。为了纪念这个具有双重意义的日子,她改名丁菊华,要学菊花的风格,做一个刚直不阿的红军战士、光明磊落的共产党员。
1932年4月,黄袍山区响起了反革命“围剿”的枪声。湘鄂赣省委派来卢向泉,扩建通城县游击大队。为了加强战斗力,刚刚担任通城县妇女协会主席的丁金保,奉县委指示,随军战斗。这年仲夏,“铲共团”头子葛皇甫龟藏于下新屋治疗毒伤。丁金保探听到这一情报后,亲自背着一袋石灰,和大队长温良等率领几十名精悍的红军战士扑向了下新屋。寅初时分,他们将队伍隐蔽在敌人碉堡右侧。突然,一个女青年的哭声传入了敌人哨兵的耳中。当这个哨兵端枪循声而来时,一团石灰飞来,砸在敌哨兵的脸上。就在这一瞬间,丁金保接近了敌堡。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手榴弹在碉堡里炸开了,埋伏的战士们一跃而起,纷纷冲进了敌堡。
这次战斗,除狡猾的葛皇甫和分队长石美豪从碉堡的暗道逃跑外,红军消灭了敌兵21名,缴获长枪22支、短枪6支。为了表彰丁金保机智勇敢的战斗精神,县委书记胡修轩亲自奖给了丁金保两支枪。
是日晚上,丁金保彻夜难眠,她把县委奖给的两支手枪擦了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对敌人的满腔仇恨都凝聚在乌黑发亮的枪口上。
1932年10月,为了反击国民党军及地方反动武装的第四次反革命“围剿”,通城县委将通城游击队和“青年突击队”200人,改编为通城独立第三营。营长张文彪,刘永康、方胜华分别任副营长和参谋长,丁金保任政委。
自独立营亮起了旗帜,敌通城县长兼县保安大队长贾庭中惶惶不可终日。东南部黄袍苏区面积不断扩大,西北部药姑山赤色区域也正发展。这两块根据地与九(岭)磨(桥)地区紧密联系,形成了鼎足包围之势。敌人更加惊慌了,他们疯狂地烧山移民,妄图扑灭革命火焰。为了保卫红色政权,巩固、扩大苏区面积,丁金保等领导通城独立第三营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1933年清明节下午,丁金保与戴麦华、夏伏斌等三名警卫员在塘湖石窑上公开“察看地形”后,随即秘密率领第九连潜往沙堆保安第一中队长雷显明驻地附近。当日黄昏,县保安第四中队葛皇甫获报,即命石美豪、黄光宗、杨又芳三个分队于第二天拂晓兵分四路,围歼独立三营。与此同时,雷显明第一中队也接到贾庭中的命令,大规模的反革命“围剿”拉开了序幕,愚蠢的敌人出洞了。正当他们气势汹汹地集结、做升官发财的美梦时,政委丁金保和九连连长陈庙生却于三更时分,未费一枪一弹端了保安一中队的老窝。雷显明急忙掉头驰援,然而,丁金保早已率部撤出战斗,马不停蹄,人不下鞍地挥戈直捣葛皇甫二、三分队之驻地石坪段。
古老的石坪段是葛皇甫在塘湖布置重兵的一个边缘据点。这里四面地坪铺有青石,两个碉堡遥相对峙,周围没有障碍物,西北方向有一块坟茔地。
半夜三更,丁金保带着几个战士,装做祭扫祖坟的样子,在坟地里焚香烧纸。哨兵闻声走出碉堡,循着火光走向祭扫祖坟的人群。“不准动!”丁金保用双枪抵住了一个哨兵,另两个哨兵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祭奠”的人群散开了,他们纷纷亮出了兵器。红军独立三营特务连在丁金保的巧妙安排下,又轻而易举地把葛皇甫苦心经营的巢穴付之一炬。
丁金保调虎离山诱杀敌人,使敌人元气大伤。在一次“联保会”上,葛皇甫不得不对贾庭中承认:“此女匪虚实不定,浑身是胆,一日不除,境内则无宁日。”自此,丁金保威名大振,苏区人民作了一首山歌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春
政委是个女英雄
姐呔哟
手舞双枪杀敌人
二月里来百花红
政委赛过穆桂英
姐呔哟
皇甫打得喊娘亲
1933年,是国民党军队与地方反动武装频繁“围剿”黄袍、药姑等苏区根据地的一年。艰苦的斗争环境,锤炼了每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的顽强革命意志,同时,也吓瘫了个别经不起考验的软骨头。
同年5月,投机革命的何大疤子假传情报,诱骗独立第三营攻打麦市,撞入敌人的伏击圈,使红军伤亡惨重。丁金保闻讯,立即密报省苏维埃将何大疤子逮捕,送押于桑口看守所40余天。6月中旬,因看守人员一时疏忽,何大疤子越狱投敌,声言:“捉不到丁金保,誓不姓何!”
何大疤子叛逃后,带领敌军四处抓捕红军家属,张贴“告赤匪回头书”,企图动摇红军士气。丁金保决定出其不意,杀鸡儆猴,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
农历中秋前夕,葛皇甫的祖母在寺庙里烧香时被抬走了,大青王姓大地主的宝贝女儿被抓上了山,塘湖铁山坳巨富金雪英的儿媳妇刘氏也失了踪……一夜之间,红军独立第三营抓来了十多个“人质”。果然奏效,王姓地主心痛地送来了白花花的银元、食盐、药品和粮食,葛皇甫也释放了30多个红军家属和“嫌疑犯”。只有在铁山坳捉来的刘氏,丁金保则要葛皇甫当面洽谈,对换何大疤子。
何大疤子是葛皇甫的反共本钱,而金雪英的丈夫刘恺元在武汉经商,儿子刘镜秋在白崇禧部任军需官,三女儿是白崇禧部师长傅剑锐的太太,倘有怠慢,葛皇甫恐怕要吃不完兜着走。权衡再三,双方决定于农历八月十八日在大盘山的一座古庙里互相换人。敌我双方面对面地交换人质,无疑是用性命来斗智斗勇,战士们都不同意丁金保政委去冒这个险。丁金保说:“只要能惩处顽恶,震慑敌人,我死而无怨!”任凭同志们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
8月的大盘山,秋高气爽。丁金保好像没事般地跟刘氏交谈着;山腰的一座古庙里,葛皇甫身着黑色对襟便服和何大疤子在等待着。当丁金保和刘氏跨进庙门时,人未坐定,何大疤子就双膝跪地,脑袋像捣蒜似地向丁金保跟前爬来。
“可耻的癞皮狗,少来……”
话未说完,何大疤子抱住丁金保的双腿。与此同时,葛皇甫一个左转,嘿嘿奸笑地堵住了庙门。
“兔崽子,你们也休想活命!”丁金保扯开罩衣,腰间齐刷刷地露出了并排捆着的四颗手榴弹,葛皇甫一声怪叫,急如丧家之犬跨马奔逃,何大疤子也顺势几个滚地,窜出庙门。丁金保望着他们屁滚尿流地样子,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刘姐,你是无辜的,为了抓住何大疤子,使你受惊了。”丁金保拉着刘氏的手解释说。
望着眼前这位英雄虎胆、一身智勇的双枪女政委,刘氏敬佩地抱住她说:“跟着你不错,我也要参加红军!”
1933年9月23日,丁金保光荣地出席了湘鄂赣省职工赤色联合会女工部各县女工部长联席会议。会上,她积极响应省委职工会关于开展竞赛活动的号召,和浏阳的邱桂珍、平江的方菊桃等六位代表署名签订“革命竞赛条约”。
1934年红军主力长征之前,湘鄂赣苏区在第五次反“围剿”中受挫。敌三十三师冯兴贤部一九五团团部及一、二营驻扎麦市,三营驻扎县城,一时间通城境内黑云翻滚、豺狼横行。
是年9月,县委军事部长王承康在石马洞作战受伤被俘,红军有所损失。9月22日(中秋节前夕),丁金保赴荻田参加党的组织会议。临走时,她命令部队开赴野猪埚一带分散宿营。为防不测,丁金保将一个排的兵力隐蔽在白水岸半山腰,同时还布防了三个便衣哨,确定了暗号。一切安排就绪,丁金保又把排长叫来嘱咐后,才松了一口气。这次党的组织会议,开得紧张而热烈。
半夜时分,何大疤子与葛皇甫率保安二中队百余人摸进了荻田。敌人来势凶猛,他们既不点燃火把,又不大声喧哗,企图突然袭击,捕杀我与会人员。丁金保分析敌情后,轻声地招呼司号员丁天保跟上,挥舞双枪,向大盘山突围。在往棉花埚的途中,丁金保一面命令丁天保吹号告急,一面沉着镇定地阻击敌人。
“抓活的呀!共匪婆。”敌人歇斯底里地嚎叫着。
“去你的,兔崽子!”丁金保手持双枪,左右开弓,冲在前头的几个敌人应声倒地。匪徒们胆怯了,龟缩在山腰的荆棘丛中,不敢贸然进攻。
“呯!呯!呯!”西南方向的野猪埚传来了枪声。
“轰隆……”隐蔽在白水崖处的红军闻讯赶来营救。
“呯!呯!”复仇的子弹射进了何大疤子的要害,可耻的叛徒倒下了。然而丁金保也暴露了,她被隐蔽的敌兵击中了,倒进路旁的深水塘中。
年仅22岁的红军女政委走了,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那心爱的“六子连”手枪。大盘山的女儿走了,为人民谱写了一首悲壮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