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梅:苏南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女英雄

来源:新华社责任编辑:王俊2019-02-08 17:24

孙晓梅,1914年生于浙江省富阳县龙门古镇的孙氏家族。从小接受新式教育,思想进步,拥护革命。当时,龙门是一个闭塞而且封建思想和旧礼教风气极其浓厚的地方。孙晓梅勇于斗争,曾率一群姐妹在孙氏祠堂里进行过一场为争取男女平等、冲破封建礼教束缚的激烈斗争。

悠悠香火,袅袅炊烟,孙氏家族在龙门这山清水秀的山镇世代生息。每年春秋二季,生活在这古镇的孙氏族人都要在“孙氏宗祠”举行规模盛大的祭祀活动,以求一年风调雨顺,春华秋实。不知从哪代祖宗开始有了这样的规定:只有男“秀才”(相当于民国时的高小毕业生)才有资格参加祭祀,而同等学历的女子却不准参加。

1934年春祭时节,孙氏族人在议事厅商讨春祭事宜时,在龙门小学当代课教师的孙晓梅带头向祠堂董事和孙氏族人中一些士绅提出:“我们女子也要参加祭祀!”

这要求,仿佛晴天霹雳在议事厅炸响。

“反了!反了!女子不守妇道,到此瞎嚷嚷。要知道,女子参加祭祀是要触怒祖宗神灵的,我们整个族人都要遭殃!”顽固守旧的老董事怒目圆睁地训斥,同时叫人把孙晓梅等姐妹赶出议事厅。

孙晓梅怎肯罢休,与几个小姐妹悄悄地谋划着对策。不久,一个大胆的行动计划形成了。

农历二月初二很快就到了。这天正是举行祭典的黄道吉日,原定参加祭祀的人都已来到祠堂,每一张脸上都挂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董事宣布祭典开始。这时,孙晓梅带着女学生闯进了祠堂,郑重提出要与男子一道参加祭祀。

这还了得!董事狂怒了,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快!快把她们轰出去,轰出去!”

“且慢!”有备而来的孙晓梅沉着地说:“封建社会几千年来,三从四德把妇女的思想、手脚牢牢地捆束住了,她们习惯于被奴役、被歧视。如今,我们意识到了,男女应该是平等的,男子不应比女子显得尊贵,女子也不该比男子卑贱。为了争得我们应有的地位,我们必须参与祭祀。若你们是碍于祖训使我们女子不能参加祭祀,为何不能随着时代的进步把它变更一下呢?!因为规矩本来是人定的呀!”

孙晓梅的大胆辩驳加之族中几位开明知识分子的同情和支持,孙晓梅几个姐妹终于争取到了女子参加祭祀的权利。从此,这一歧视妇女的封建族规被废除了,女子可以坦然地进入祠堂祭祖了。

孙晓梅从小就富有追求独立解放的精神。1930年春她到富阳陆家村驯雉小学任教,在这所小学的教师中,有3位中共地下党员。孙晓梅在此任教一年,深受他们的影响,开始阅读进步书刊,这成为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契机。

1938年初,孙晓梅参加龙门乡初中补习班学习,任班长。她除了带领同学们学习中学的各门课程外,还向他们介绍进步书刊,宣传革命道理。同时,她倡议并创办《龙光周刊》(墙报),她既是这个周刊的编辑,又是主要撰稿人。她先后发表《青年应走的途径》、《人和职业》、《学步》等20多篇文章,提出妇女要以努力进取的精神,积极地追求解放;进步的男女青年,为了共同的奋斗目标,必须团结起来联合斗争。她写道:

——我们用不到憎恨礼教的森严,又不必抱怨环境的恶劣,更无须咀咒男子的残忍,我们唯有彻底地觉悟,起来奋斗,自我来解除不平等的桎梏。

——我希望前进的男子,不要把女子看得太平凡、太懦弱。同时,女子亦应自勉着,不以虚荣的魔障,来遮掩自己前进的大道。

——只要肯努力,女子未始不是革命阵线上的生力军。

——我们的敌人是不合理的社会现实,我们不应以男女的界限来减轻我们进攻的实力。只要是前进的青年,不论男女,都应站在同一阵线上。

——只要我们肯努力、肯奋斗、肯牺牲,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夏天,龙门燃起减租减息运动的烈火,孙晓梅毅然站在农民一边。地主勾结国民党县政府,派来保甲指导员,以调解为名,企图破坏减租运动。孙晓梅带领农民包围了乡公所,支持佃农骨干面对面地同反动官员说理。国民党富阳县县长陈学平亲自到龙门,召集佃农和地主双方代表,想以谈判为名扑灭农民运动烈火。孙晓梅带领群众在门前呼口号,为佃农代表撑腰,逼得这个县长只好灰溜溜走掉。从此,龙门的减租减息运动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同年秋,孙晓梅的堂弟孙成修从延安“抗大”毕业分配到新四军教导总队工作。他致信孙晓梅,要她动员家乡青年参加新四军。

接到堂弟的信,孙晓梅特别高兴。参加革命的抗日队伍是孙晓梅梦寐以求的愿望。面对日寇的步步入侵,国土遭践踏,同胞遭屠戮,她与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迫切希望上前线杀敌保国。

孙晓梅耐心地劝说母亲,并得到了深明大义的母亲的应允。随后,她召集了村中几个进步的青年,踏上了奔赴皖南的征程。

当时,进步青年投奔新四军,国民党当局是要加以阻止、迫害的。为了免受沿途军警的检查,他们化装成投亲的难民。孙晓梅穿着褴褛的衣衫,赤脚趿着破鞋,手挽一个蓝白格粗布包裹,混杂在逃难的人群之中。

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皖南泾县新四军军部,孙晓梅进入教导总队第八队(即女生队)学习。她以无比兴奋的心情致书家乡开明士绅纱担青:“这里,完全是一个正规军队化集团,所以一切生活,全是纪律化,工作非常忙,整日不会有空的辰光。不过,我们并不觉得苦,只感到生活的紧张和有意义。”她如饥似渴地学习每一门课程——社会发展史、政治经济学、抗日游击战争、统一战线、民运工作等等,为以后开展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39年初,学习结业后,孙晓梅被分配到新四军政治部所属的由薛暮桥任组长的农村经济调查研究组工作。她除了随小组到皖南的泾县章家渡、南陵县的三里店等地调查外,还于10月同有关同志一起越过日军的几道封锁线,到新四军挺进纵队所在地扬中和第一支队所在地溧阳等地的农村调查。她在完成调查任务时,还采访抗日军民中的先进事迹,为报纸和内部刊物写稿。当了解到妇女在1939年11月繁昌战斗中支援新四军打日军的动人事迹时,她写了一篇通讯《繁昌战斗中的妇女们》,发表在浙江绍兴的抗日刊物《战旗》1940年4月15日第84期上。1984年薛暮桥回忆说:“她不但是一名英勇的战士,而且很有文才。”并赋诗纪念她——“二十年华运幄帷,文精武壮女中魁”。

孙晓梅投奔新四军后,矢志以身许国,哪里需要,她就战斗在哪里。1940年夏,因开辟苏南敌后抗日根据地的需要,孙晓梅奉命奔赴苏南,开展民运工作。她先后担任了中共镇丹县委、武进县委妇女部长、中共镇丹中心县委民运工作队队长。1941年底又奉调长江工委,负责长江工委与路北特委间的政治交通工作。遇有重大任务,或者在斗争的紧要关头,她总是挺身而出,勇挑重担。

1942年6月3日,一直支持和掩护长江工委工作的和尚洲地主武装自卫团团长陈安义被暗杀。为了巩固和尚洲这个阵地,长江工委决定惩处杀人凶手陈小洪、徐小二。4日,孙晓梅等数人飞舟前往和尚洲。船到洲头,她单身上岸,在打入该自卫团的共产党员王大中的配合下,将陈小洪诱出,押回焦山。旋即她又带领几位同志,在当天深夜赶到和尚洲,捕获了徐小二。孙晓梅在这一斗争中表现的勇敢、机智和坚决果断,深受同志们的钦佩。

1943年3月,孙晓梅到镇句县宝华区一带负责秘密交通工作。在这个地区,敌人的巡逻艇日夜在长江上巡逻,江边和铁路旁除了有关卡哨外,还布满了竹篱笆和铁丝网。她经常改名换姓和改换装束,冒着生命危险,日夜奔波于下蜀、龙潭一带,从事党的秘密交通工作。在这期间,她还根据茅山地委书记汪大铭的布置,多次为护送干部联络渡口路线,有时直接护送干部北渡。在4月下旬,抗大九分校师生北渡之前,孙晓梅多次察看渡江路线,确保了渡江的安全。

孙晓梅的出色工作,深得领导同志的赞许。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共长江工委书记的彭炎到镇江故地重游,睹物思人,曾满怀深情地忆起孙晓梅:“(她)为打通(长江)南北战略交通联系,千百次逐浪大江,无数回穿越封锁,独来独往,乐观顽强,杰出地完成党的历史使命。”曾任茅山地委书记的汪大铭也曾赋诗颂扬孙晓梅:“朝挥风云暮领航,龙潭虎穴任纵横;生死场前一身担,是非行里满书香。”

1943年5月初的一天,孙晓梅护送干部北渡,当天半夜完成任务返回时,被驻南京龙潭的日本特工逮捕。

日本宪兵队长本木听说抓了个新四军女干部,欣喜若狂,他打起了如意算盘:只要能撬开她的嘴巴,就可获得苏南新四军的活动情况,这样,肃清苏南抵抗力量就指日可待。于是,一个软化诱降孙晓梅的计划在本木头脑中构思完成了。

本木匆匆走进刑讯室,瞄了一眼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孙晓梅,对特工人员呵斥道:“蠢驴,还不快松绑,对小姐怎能如此无理!”他边骂边转向孙晓梅,脸上堆起笑容,说道:“下人粗蛮无理,请小姐谅解。”说罢,把孙晓梅引到了客厅。

客厅里,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本木躬身向孙晓梅解释着:“我略备酒菜为小姐压惊,请小姐入席。”

一见这阵势,孙晓梅马上领悟了其用意,怒火中烧,手指本木斥责道:“你们这批侵略者,掠我领土,屠我同胞,无恶不作,妄想让我背叛祖国,做你们的帮凶,那真是白日做梦。”随即,孙晓梅掀翻桌子,酒菜撒了一地。

本木见诱降无望,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嚷道:“你的死了死了的,推出去斩了。”

敌人把孙晓梅押到了日本宪兵队的行刑场——南京附近的龙潭虎凹,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行刑架势。

本木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屠刀,在孙晓梅面前晃动,“你现在说出新四军在这一带的活动情况,我还可以放了你,否则,就不客气了。”

孙晓梅昂了昂不屈的头颅,凛然地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休想从我嘴里掏出只字新四军的活动情况!哪里有日本侵略者,哪里就有新四军。中国人民是不会屈服的,一定会把侵略者统统赶出去。抗日必将胜利,你们的末日不会远了。”

本木连连受挫,暴跳如雷,又对孙晓梅施行了惨无人道的酷刑。刽子手上前一把撕掉孙晓梅的上衣,然后穷凶极恶地把孙晓梅的双乳剐掉……

“磊落倔强肝胆,壮气彰八荒”。孙晓梅壮烈殉国,年仅29岁。

(来源:中华英烈网 作者:朱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