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源,字绍卿,1901年出生于奉天省(今辽宁省)海城县大石桥南马家屯(现属大石桥市)。十多岁就离家随父到绥远,后入北京汇文中学学习。1921年考入北京辅仁大学。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他选择了投军报国的道路。1923年大学没毕业便考入东北讲武堂第五期学习。翌年毕业后,服务于东北军。曾任连长、参谋长等职,不久升为少校团副。他为人正直诚实,性格刚毅豪爽;且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受到张学良的赏识。1927年张学良成立东北模范学生队,调他任教育处中校主任,后又任上校教官。
1931年,高福源入东北陆军讲武堂高等军事学研究班深造。1933年春,日军发动长城之战,他积极投入战斗,抗击日军。同年秋他升任第六十七军第一○七师第六一九团团长。1934年春张学良回国就任鄂豫皖“剿匪”副总司令后,东北军大部随之南下参加“剿共”。高福源始终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奔赴抗日战场。为此他治军甚严,常以民族英雄岳飞、文天祥的爱国抗敌精神教育官兵,严禁官兵侵扰百姓。他还亲自编写军事教材,严格训练部队。在商城时,他曾与东北军著名爱国抗日将领黄显声长谈过抗日大计。他激动地向黄显声表示:不能把大好河山拱手于人,愿率一旅之师,直捣山海关——打回老家去。若能亲自抗击日军于疆场,死而无憾。1935年,他随东北军六十七军进驻陕西(富)县,又到西北“剿共”。
同年10月12日,与徐海东率领的红十五军团第二二三团交战,左膀臂负伤,被红军俘虏。高福源随之被送到瓦窑堡。到了瓦窑堡,红军虽然把他同被俘的士兵分开,但对他的态度同士兵一样。红军卫生员还亲切地给他医治伤口,丝毫没有苛待,更没有杀头的样子。红军对东北军被俘官兵认真执行优待政策。被俘人员在吃住等方面完全同红军一样。天冷了,红军在直罗镇战斗中缴获的棉衣,宁可自己不穿也先让他们穿上。红军干部常常同他们促膝谈心,一起讨论抗日问题。当红军干部讲到“我们党主张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我们愿意联合东北军,联合一切抗日力量,帮助东北军打回老家去”等等问题时,使他从内心深处感到红军的态度是真诚的。他感慨地说:“我们东北军不在前线打日本,却跑到这里‘剿共’打红军。我被俘后以为必死无疑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共产党和红军对我们真是仁至义尽啊!”
1935年11月22日至24日,红军在直罗镇又全歼东北军牛元峰的第一○九师和第一○六师的一个团,大批被俘军官也被送到瓦窑堡。为了帮助东北军被俘官兵尽快地提高觉悟,红军在瓦窑堡办了东北军军官政治学习班。将在劳山、榆林桥、直罗镇等战役中被俘的东北军中、下级军官120余人组织起来学习,高福源被选为学习班班长。
在学习班里,高福源如饥似渴地阅读共产党和红军有关抗日救国方针、策略等材料,尤其是对共产党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八一宣言》)有极大兴趣。经过不断的学习,和在学习班的亲身体会……心里逐渐豁亮起来。他看到了国家和民族的希望,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并进一步升华,他的一个想法逐渐成熟并下定了决心。
高福源要求面见中共领导人,有重要事情商谈。中共中央联络局局长李克农接见了他。他向李克农谈了自己几个月来的思想变化,十分赞同和钦佩红军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他爽朗地说:“我相信,红军的这些主张和做法,东北军大多数官兵以至张学良将军也会同意和佩服的。我愿意前去说服东北军官兵和张学良将军与红军联合抗日。你们能否相信我,敢不敢放我回去,完成这项任务?”李克农请示党中央后,同意他返回东北军,只是担心他回去后的安全问题……高福源颇为自信地说,他回去是有把握的。况且为联合抗日,他绝不怕承担任何风险。
这样,高福源肩负特殊使命,离开了瓦窑堡。
1935年12月下旬,高福源来到甘泉城外。彭德怀此时正在此地指挥红军各部。高福源向彭德怀表示他要进甘泉城里去同守城的东北军见面。
甘泉城已经被红军围困三个月。守城的有东北军两个营,还有从劳山战役中逃回的少数官兵,总计近千人。
12月26日夜晚,高福源来到甘泉城南门外喊话:“弟兄们,我是六一九团的高福源。你们不要打啦!开城门让红军进城给你们讲话!”守城司令师参谋长张文清对高福源说:“高团长,红军有什么意见,可以让你进城来谈谈。”第二天夜晚,高福源果然来了,要求进城。守军用箩筐把他提上城墙。进城后,高福源与张文清等守城军官见了面,向他们现身说法,介绍自己在苏区的见闻和感想,宣传了共产党和红军的政策和主张。他明确反对继续替蒋介石卖国打内战,提出应该同红军联合抗日的主张。张文清等人听后,感到不谋而合,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不打内战进行抗日是大家长久以来的意愿。但要联合红军,谁也不能擅自作主,建议高福源先去征求一下王以哲军长的意见,再作行动。
高福源决心再去洛川、西安面见王以哲及张学良将军。他又一次来见彭德怀。彭德怀后来谈到了这段经历说:“高福源是北京的大学生,东北讲武堂毕业,和张学良关系好,有相当强烈的抗日要求。我们待之以宾,同他多次谈抗日救国的道理,谈蒋介石不抵抗主义,利用‘剿共’削弱东北军,以至消灭东北军……采取民主讨论方式,同他谈了两天一晚。他要求去被围在甘泉的一一○师,我同意他去。数天后他从甘泉城内回来了……他又来我处,谈到张学良、王以哲等都要求抗日,东北军要求打回东北去是普遍的,关键在张学良。如果张学良能了解红军的真实情况,在抗日问题上是可以合作的。我说你就回西安去,做这件工作。他高兴极了,问:“你们真敢放我回去吗?我若回去,一定不辜负红军对我的优待。”我说:‘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他说:‘明早。’我说:‘好吧!欢送你!’送给他二百元,派骑兵送他到王以哲军防线以外……从此,红军即同东北军搭起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桥了。”
高福源给在洛川的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参谋处长佟道写信,信中说明他被俘的经过和共产党、红军帮助东北军打回老家去的意愿,以及他要返回军部面见王以哲军长的心情。佟道把信转给了王以哲。
张学良受任西北“剿匪”总司令部副总司令以来,不出三个月,东北军在劳山、榆林桥、直罗镇等地损失近三个师的兵力,使他感到十分痛心。同时也对蒋介石令东北军与红军作战的“一石两鸟”策略产生了极大反感。他决心摆脱充当内战工具的命运,早日走上抗日前线。为此,他开始了联络红军和共产党的活动。他将自己的意图“秘密告诉了心腹大将王以哲,指示他通过前沿部队设法沟通同红军的关系。”(见申伯纯:《西安事变纪实》),对此,王以哲积极配合。他看了高福源的信后,令佟道把高福源接到洛川军部。
1936年1月初,高福源来到洛川,同军长王以哲和参谋长赵镇藩进行了长谈,并提出他要去西安面见张副司令,有重要事情向张副司令报告。王以哲经过考虑后,立即将情况用亲译密电电告张学良,说高福源要向副总司令报告重大机密问题。因西安耳目众多,特请张学良亲莅洛川军部,以便垂询详情。张学良遂乘飞机飞到洛川。
高福源同王以哲一起面见张学良。当高福源谈到东北军应当与红军联合抗日时,张学良为了试探高福源的虚实,拍案喝道:“你大胆!竟敢叫我通匪,我枪毙你!”高福源坦然地说: “报告副司令,我若怕死就不会回来干这件事……”接着,他慷慨激昂地陈述:“共产党、红军诚心诚意地帮助东北军打回老家去,收复失地,共同抗日,这分明是朋友的好意,怎能称‘匪’?东北军听命蒋介石,九一八事变不抵抗,丢失了东三省。几年来又参加剿共内战,东北军得到了什么好结果?照此下去,东北军将损失殆尽。你张副司令怎能对得起东北三千万父老兄弟?又怎能对得起先大元帅的在天之灵?!……”高福源声泪俱下、失声痛哭要求张学良联共抗日的举动,感动得张学良饱含热泪,连忙叫高福源坐下来好好谈。在王以哲陪同下,高福源同张学良整整谈了一个夜晚。最后,张学良兴奋地说:“你讲的这些都很好,很重要。看来我们选择联共抗日这条路是选对了。但事关重大,一定要注意保密。你休息一下,赶快再去一趟苏区,请红军方面派一位正式代表来商谈。”
高福源到苏区,在甘泉地区向彭德怀汇报了他同王以哲、张学良谈话的详细情况。彭德怀致电党中央:“王以哲颇热烈地表示愿与红军共同抗日。并请求与彭德怀见面。张学良表示真抗日,愿以实力相助,急请我方派一全权代表在洛川与张见面。”
1936年1月15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对与张学良、王以哲谈判提出“互派代表商定停战办法”、双方“立即交换密码”等六项条件。16日毛泽东又致电彭德怀就去洛川会谈代表人选问题征求意见。当天,彭德怀复电毛泽东说,改派李克农带发电密本同高福源去洛川。
李克农同高福源到洛川后,1月17日晚就同王以哲会谈。18日李克农致电毛泽东、彭德怀称:“昨晚和王谈颇洽,内容不多但意较诚。张副司令已电复明后日亲到洛川晤谈。”
1月20日晚上,李克农第一次与张学良进行了三小时的会谈。张学良表示他回西安后去南京会晤蒋介石,劝其放弃一党专政。并表示由于东北军所处的环境,为秘密起见,目前采取消极态度,东北军与红军双方各就原境划作疆界,在可能范围内恢复经济通商等意见。李克农于当晚12时将上述情况报告中央。
1月25日,中国工农红军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叶剑英、聂荣臻等20位将领发表《红军为愿意同东北军联合抗日致东北军全体将士书》,表示愿意与东北军首先停战,共同抗日。
1月会谈之后,双方又很快开始第二次会谈的准备工作。同时中共中央也开始考虑与张学良进行更高级的接触。张学良为了迷惑南京方面的眼目,以推进“剿共”军事为名,报请南京在洛川设立西北剿总前进指挥所,声称他自己要到前方亲自督饬作战,实际上是便于他经常到洛川与中共保持联系。
2月中旬,高福源给彭德怀发来电报,说张学良1月下旬去南京后将于15日回西安,张学良希望李克农再去洛川面商大计。2月19日,毛泽东、彭德怀致电王以哲、张学良,同意派李克农赴洛川面谈一切。
2月21日,李克农和机要译电员戴镜元等随行人员,在联络员高福源的陪同下,骑马从瓦窑堡出发。为了减少麻烦,途经蟠龙、甘泉等城镇时,都绕道通过,夜间也总是住宿在红军驻地的村庄。2月25日上午,快到县城时,西北风卷着大雪,路上积雪很厚,行路很难。他们只好暂歇在城外一个村子里,由高福源进城联系。城里守军是东北军第六十七军的一个团,团长亲自出来将他们迎进城去,还款待他们吃了午饭。风雪小多了,他们又急忙赶路,当天午夜才到达洛川。
李克农等受到王以哲、赵镇藩的热情接待。此时张学良因事又去南京。事先他已密电王、赵,要他们和李克农先商谈一些具体问题、局部问题,重大问题等他回来再商谈。
2月26日至28日,李克农同王以哲进行了秘密商谈,双方就联合抗日问题初步交换了各自的看法和主张,解决了东北军和红军之间存在的一些具体问题和局部问题,达成了局部停战协定。
3月3日,张学良由南京返回西安,第二天就飞抵洛川会见李克农。张学良除同意王以哲同李克农达成的协定外,还表示希望能同毛泽东或周恩来会见,会面地点商定在东北军控制下的肤施(延安)。3月7日,李克农向党中央和毛主席作了汇报。党中央认为张学良的要求是有诚意的,决定派周恩来去会晤张学良。
4月9日,周恩来同张学良在陕北军事重地——延安举行了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秘密会见。延安城内一座天主教堂里,彻夜灯火通明。双方通过友好商谈,共议救国大计,并具体分析了逼蒋抗日的可能性。会谈结果,红军和东北军达成了互不侵犯、互相帮助、互派代表,红军帮助东北军进行抗日教育等协议,并建立了电台联系。这次会谈,对张学良走上联共抗日道路具有决定性意义,为红军和东北军建立友好关系打下了基础。
高福源搭起了东北军与红军相互沟通的桥梁之后,就留在张学良身边负责与红军联络。不久,高福源被任命为第一○五师第三旅旅长。在张学良的支持和保护下,高福源为联共抗日做了许多工作。他经常向东北军官兵讲抗日救国之道,不断提高广大官兵的觉悟。张学良为了培养政治工作人员,在中国共产党帮助下,成立了一个以爱国进步青年为主要成员的学兵队。高福源来学兵队作抗日救国的讲演时,口齿清晰,语言流利,讲得慷慨动人,感情真挚,富有感染力,不少人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学兵队队员张树权回忆说:“至今未忘的是他(高福源)讲的这样一句话:‘红军是真正的抗日队伍。我们同红军作战,就等于对家乡父老的背叛,是民族的罪人。’我们这些饱尝流浪之苦的东北子弟,深为高福源的讲演所感动,深为红军的爱国主张所振奋!高福源的现身说法,使我们清楚地认识到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的威力……他是一个有功于民族解放事业的人。”
1936年12月12日,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发生后,社会上谣传很多,蒋介石嫡系部队跃跃欲试,气氛紧张,形势逼人。事变第二天,高福源又奉张学良之命到开封,向河南省主席商震、河南绥靖公署主任刘峙解释西安事变的真相,宣传张、杨的政治主张。在开封,高福源先见了商震。他把张学良将军结束内战,拥护蒋委员长一致对外的主张转告给商震。商震说:“咳!这件事也难怪汉卿啦!”商震领高福源去见刘峙,将张学良的亲笔信交给了他。刘峙写了回信交给高福源转给张学良。高福源此行为东北军赢得了时间,从而能在渭南前线迅速集结部队,阻止蒋系桂永清部的进攻。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以后,张学良陪同蒋介石回到南京。蒋介石背信弃义,扣押了张学良。东北军失去了统帅,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原来就隐藏着的老一代将领和少壮派之间的矛盾,便在如何营救张学良的问题上尖锐化起来,导致主战的少壮派于1937年2月2日枪杀了王以哲。事件发生后,驻西安城外渭南等地的东北军,纷纷要求进攻西安,要为王以哲将军致以祭灵。高福源也对杀害王以哲将军感到十分气愤和难过;但为了顾全大局,同意去做一些挽救工作,制止东北军内部的自相残杀。但因误会太深,他被赶了回来,而且加深了城外某些将领对他的误解。2月5日,这位有功于国家民族的爱国将领在西安城内被杀害,年仅35岁。
高福源被害后,被草草葬于东城门外东北角城墙下。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在邓颖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怀下,高福源的遗骨迁葬于西安烈士陵园,有关部门为其举行了安葬仪式。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向其家属颁发了革命烈士证书。高福源在历史紧要关头为国家民族做出了特殊贡献,不愧为中国人的脊梁。他的民族意识和爱国精神,将永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