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吉,1906年生于陕西省临潼县北田镇尖角村。父亲王新斋是辛亥革命时期的同盟会员,杨虎城将军的老友,在当地颇有名望。王泰吉自幼受革命思想的熏陶,后随父进西安城,入陕西省立三中就读。1924年春,他受到该校教师、中共西北党组织创建人之一魏野畴的引导和教诲,阅读马克思主义著作,参加革命活动。同年5月,党组织推荐他去广州黄埔军校一期学习。他在军校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党组织安排他到驻扎在河南省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开展工作,后又到陕军甄寿山部任学兵营营长。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叛变革命后,驻西北的国民党部队也于夏秋进行“清党”,捕杀共产党人。在八七会议精神的鼓舞下,1928年4月,王泰吉毅然率部100多人,在陕西西部山区的麟游县驻地发动起义。起义部队开出县城,打算到陕甘边境地区发动群众,进行游击战争。但是,行进到五凤山区,遭到敌人的四面围攻。王泰吉命战士们突围,自己带几个人阻击敌人,掩护部队。他们迂回到高土崖上,英勇抗击。由于敌众我寡,处境危险,王泰吉跳下土崖,跌入草丛,另一位同志身中数弹,壮烈牺牲,从崖上跌落下来,正掉在王泰吉头上。王泰吉昏过去了,野狼的侵扰,使他苏醒过来。他来到一户群众家里,洗去身上的血迹,换上农民的衣裳,沿着崎岖的小道,向东南方向走去。
一路上,王泰吉得知起义部队被打散了,心情沉重,但不气馁。他途经西安时,没有回家,只给父母写了一封信:“……男此次为发展革命势力,率队北上,行抵五凤山,被民团解除武装,即时脱险,刻欲出关东游,不复在陕西做事。男尝谓天下事,危然后安,勿图苟安;乱则思治,勿图小治。男以身贡献社会,生死利害,在所不计。”
随后,王泰吉东出潼关,去开辟革命的新天地。行至华县高塘地区,他与党组织接上了关系。当时,中共陕西省委正在这里秘密准备渭华起义。他便隐蔽下来,在当地进行革命活动。不久,他了解到华县有一个收税委员叫吉炳勋,强征粮款,对群众进行残酷的敲诈勒索,民愤极大。为了发动群众,王泰吉征得上级组织的同意,和一位青年一起化装成割草的农民,等候在高塘通往县城的路边,把这个带着搜刮来的1000多块银元的收税委员拦住,用镰刀砍死,为当地除了一害。
1928年4月下旬,在中共陕东特委的领导下,王泰吉和战友们同心协力地发动了渭华起义。参加起义的许权中旅,在高塘改编为西北工农革命军,王泰吉被任命为参谋长,他和唐澍、刘志丹等一起领导这支千余人的革命武装,与当地的农民运动相结合,打土豪、分粮食,协助地方党组织在东起少华山,西到临潼县,北到渭北,南至秦岭的100多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建立了红色政权。
渭华起义声震西北,直接威胁古城西安。国民党陕西当局急忙调兵镇压,命令宋哲元率3个师人马进行围攻。有一次,敌田金凯骑兵师偷袭高塘的工农革命军司令部。当时,革命军主力外出,高塘兵力单薄,形势危急。王泰吉组织司令部人员和当地的赤卫队员与敌激战,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保卫了革命军司令部。在战斗相持中,谢子长带领部分主力赶回,两面夹击,迫使田金凯骑兵师退回华县。
6月下旬,渭华起义失败,王泰吉退入南山,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他只身东行,翻过伏牛山,到了河南省南召县。他装扮成逃荒的农民,一面给富户扛长工,一面秘密进行革命宣传。但他的活动被敌人发觉,敌人把他逮捕后押送南京,投入监狱。王泰吉毫不动摇,在狱中写诗抒怀:
南京被押己巳年,
蚤虱围攻何足怜。
翻身消灭尔丑类,
革命精神炼愈坚。
三尺榻上不容睡,
五尺步内寄余身。
狂吟将伯君毋躁,
独对铁窗思好音。
王泰吉在南京被关押将近一年,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来,他的父亲王新斋去找老友杨虎城将军说情,经杨虎城具保营救出狱。出狱后,王泰吉去见杨虎城,感谢将军营救之恩。交谈中,他精辟地分析了时局,他的见识和抱负,深深打动了杨虎城,被挽留在十七路军工作,在杨虎城身边任参谋。不久,又被任命为补充旅副旅长兼参谋长。
1930年,蒋冯阎战争爆发,杨虎城率部从河南攻入陕西潼关。王泰吉随杨虎城部由豫入陕,在西安立了战功,更受到杨虎城的信任,一度调任为西安城防司令和新兵训练处长。后来,十七路军建立骑兵团,王泰吉被任命为骑兵团长。他虽然和党失去了组织关系,但革命的信念并没有动摇,在杨虎城的部队里,他团结进步官兵,等待时机,准备再干。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中国东北,接着又向华北进犯。强敌入侵,促使了中华民族的觉醒。适应全国人民的要求,1933年1月,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和革命军事委员会发表宣言,提出共同对日作战的主张。5月,在中国共产党的推动下,爱国将领冯玉祥、方振武和共产党员吉鸿昌等合作,在张家口建立了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曾在渭华和王泰吉一起起义并肩战斗的许权中、谢子长等共产党员,先后奔赴察绥前线,加入抗日同盟军。作为一个有理想的血性青年军人,王泰吉恨不得也能飞赴前线,打击日本侵略者。可是,蒋介石顽固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将王泰吉的骑兵团从西安调往三原“防共”,后又调耀县,进攻陕北的红军、游击队。
同年夏,王泰吉主动派人与在三原中学任教的共产党员何寓础联系,表示要带领骑兵团起义,在西北组织抗日力量。中共陕西省委研究了王泰吉的意见,认为当时红二十六军南下商洛失败,革命正处于低潮,骑兵团如能起义,无论在政治上、军事上,对于陕西甚至对于整个西北的革命形势,都将发生重要影响。省委先后派余海峰、杨声等前去协助和指导起义。
7月21日,王泰吉率骑兵团约2000人,在耀县城宣布起义。起义部队很快收缴了当地胡三民团、雷天一保安团和县政府、警察局的全部武装,控制了全县。起义后,骑兵团改编为“西北民众抗日义勇军”,王泰吉任总司令。杨声任党代表,谈国帆任参谋长和特务大队长。起义军在耀县城内召开了军民大会,宣布了《起义通电》和《告民众书》。王泰吉在大会上发表讲话,揭露了蒋介石集团独裁卖国、反共反人民的罪恶,号召大家奋起革命,抗日救国。起义部队打开监狱,释放犯人;组织宣传队,宣传抗日救国;打开县府和城内几家大地主的粮仓,把粮食分给贫苦农民;还处决了左善楚等几个罪大恶极的恶霸地主,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
耀县起义后,王泰吉恢复了党的组织关系。7天后,为了策反三原县准备起义的另一支部队,王泰吉率部离开耀县,向西进攻。途遇暴雨,部队驻在泾河下游的三原县陵前镇一带休整。他见有些军官趁机抢骡子、驮银元、发洋财,非常气愤。次日清晨,他集合部队,讲“革命不是发洋财”的道理,命令一切缴获归公。当他发现与他有“金兰之交”的大哥、黄埔军校的同学、现任大队长郑某在起义中捞了两驮子银元、烟土、衣物时,怒火中烧,下令将郑某就地枪决。郑某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众军官纷纷求情,最后王泰吉虽免了他这个结拜兄弟的死罪,但当场撤了郑的大队长职务,命他戴罪立功。众人见王泰吉军纪严明,纷纷交出非法所获,受到了群众拥护。陵前镇整军后,义勇军行至三原县北原上的辘辘把村时,遭到敌孙友仁团的突然袭击,部队被打散。王泰吉收集余部200余人,向北面山区照金革命根据地撤退。
照金是中共陕甘边特委所在地。王泰吉率部到这里,与习仲勋、张秀山、李妙斋等领导人及红军游击队会合。耀县起义虽然失败了,但王泰吉终于把这支经过战斗考验的200多人的革命武装交到了党的手里。
1933年8月,正是黄土高原烈日炎炎,酷热难耐的时节,渭北游击队和耀县游击队等革命武装先后到达照金一带。为了统一指挥这些革命武装力量,中共陕甘边特委决定成立工农红军游击队陕甘边临时总指挥部,任命王泰吉为总指挥,高岗为政委。这支五六百人的武装力量,经过休整,军威大震。王泰吉与指挥部的领导人商量决定,在陕甘边境开展游击战争,主动灵活地打击敌人。8月18日,他们诱出庙湾民团,歼敌一部;3天后,于高山槐击溃耀县张万里民团;24日,袭击让牛镇,再歼耀县民团一部;27日,奔袭柳林镇,消灭了当地民团;9月3日,王泰吉又率部乘胜西进彬县,在龙马、高村、柏子沟等地接连消灭了盘踞在那里的反动武装;接着,北上宁夏,在永宁县境内歼灭了一批地主武装,然后,胜利地返回根据地。红军游击队不到一月时间,出击作战十余次,旗开得胜,人心振奋,巩固了根据地,也为革命部队缴获了大批枪械和物资。为扩大战果,总指挥部决定,主力转入外线作战。9月17日,王泰吉又率领主力部队五六百人,从照金出发,翻过一道道山沟,穿过一个个梢林,向南开进淳化县境内,又掉头转向西北,登上旬邑县张洪镇。进军路上,隐蔽地伏击了旬邑一支五六十人的民团,先头部队又换上这支民团的服装,在夜幕的掩护下,巧妙地攻进旬邑县政府所在地张洪镇,击毙了罪大恶极的县民团总团团长朱宏章,生擒敌县长以下数十人。接着,一鼓作气,长途北进,攻占甘肃合水县城,击毙、击伤、俘虏敌县长、民团团长以下300余人,缴获大量的武器弹药和物资。他们打开监狱,解救了一批革命干部和劳苦群众。红军的出击,震动了陕甘两省。
10月4日,刘志丹从陕南脱险,回到照金根据地,被任命为这支部队的副总指挥和参谋长。
革命形势的发展,尤其是王泰吉率领和指挥的红军游击队接连不断的胜利,使陕甘两省国民党反动派坐卧不安,除令陕西出动部队“围剿”外,甘肃的国民党军队也对这支红军进行搜寻和堵截。10月下旬,王泰吉和刘志丹带领红军主力,继续在陕甘边境开展游击活动。一次,部队由合水县转战庆阳三十里铺,甘肃敌军杨子恒旅赵文治团和谭世麟的骑兵营跟踪尾随不放。王泰吉和红军游击队由于长途奔袭,连续作战,十分疲劳,夜宿在一个叫毛家沟门的小山村。该村对面是一条小山沟,背后是一面大山坡。10月29日天未放亮,红军战士正在酣睡时,赵文治率800余人突然向游击队偷袭。王泰吉听到哨兵报警枪声后,和刘志丹一同走出窑洞。晨曦中,发现敌人已到小河对岸百米处,情势异常危急,王泰吉立即让刘志丹集合队伍,撤退上山,自己带领身边的警卫战士迅速冲下小河滩,占领有利地形,向敌人开火。赵文治团本想偷袭红军游击队,不料遭到迎头痛击,慌忙退回沟口。红军赢得了时间,迅速撤退。王泰吉率警卫人员离开阻击点,追赶自己的主力。当他从北坡用望远镜观察时,发现不远处谭世麟的骑兵营正向这里压过来。很明显,敌人企图两面夹攻红军。
这里,只有一面大山坡,进退均无出路。如指挥失当,将会造成重大损失。王泰吉当机立断,命令身边部队停止向坡顶撤退,准备反击,大家都转向就地卧倒。这时,只见赵文治团气势汹汹,蜂拥而上。双方都在争时间、抢速度,枪声反倒稀疏了。王泰吉手提匣子枪、沉着地向身边的战士们说:“同志们,敌人已经追击我们好多天了,今天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我们不能再退了,再退就有被消灭的危险,这是生死的一仗。现在敌人已被调到北山坡上,这里就是最好的战场。只要冷不防来个反冲锋,就能出奇制胜。”接着,他命令道:“要有不怕死的精神,听到冲锋号,勇敢前进,我决心和大家一起冲锋,把敌人压下去,为了红军的生存,让我们今天和敌人决一死战!”
指挥员的镇定和自信,稳住了战士们的情绪,提高了战斗士气。当骄横的敌人进入离王泰吉他们埋伏的地方10米左右时,王泰吉大喊一声“打”,急促的冲锋号随即响起。王泰吉一跃而起,挥手高喊:“跟我来,冲啊!”霎时,埋伏在草丛中的红军战士一齐跃起,枪弹、手榴弹同时飞向敌人,敌人血肉横飞,乱作一团。追到前面的敌人见势不妙,转身朝后跑,后面的抱头鼠窜,溃不成军。而王泰吉率领的数百名战士,居高临下,象猛虎下山。刚才不可一世的敌人,反成了滚坡的羊群。谭世麟骑兵营见赵文治团败阵,吓得掉转马头逃跑了。这一仗,歼敌200多人,缴获枪数百支。毛家沟门一仗,是王泰吉指挥部队转危为安、以少胜多的一仗,也是打出红军军威的一仗。从此,敌人再不敢贸然追击这支红军游击队了。
1933年11月3日至5日,陕甘边特委、总指挥部党委在甘肃合水县包家寨举行会议,决定撤销中国工农红军游击队陕甘边临时总指挥部,正式建立工农红军二十六军四十二师。11月7日,红四十二师在莲花寺成立,王泰吉任师长,高岗任政委,刘志丹任参谋长。会议决定开辟以甘肃华池县南梁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进一步开展游击战争。
红四十二师建立后,王泰吉、刘志丹亲率师部及第三团,袭击甘泉城;又在洛川葡萄沟门击退由延安出击的敌第八十六师一个营。王泰吉作为师长,身先士卒,待部下亲如弟兄,受到战士的尊敬。在一次战斗中,战士孔令甫负伤,王泰吉和参谋长刘志丹亲自抬担架走了十多里,躺在担架上的孔令甫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年严冬,王泰吉去看望伤病员,发现由丢弃的旧煤窑改成的医院里,又冷又潮湿,便把自己白天当衣穿、晚上当被盖的一件羊皮袄脱下来,送给一位重伤员,众伤病员无不为之感动。
红四十二师的其他部队,也在向西北的行动中打了许多胜仗。11月25日,陕甘边临时革命委员会在合水县小合子村成立了,根据地内还建立了1000多人的赤卫军,以南梁为中心的根据地扩展到方圆百余里。
1934年农历正月初二,王泰吉主动向组织请求,去豫陕边开展兵运工作。途经淳化县通润镇时,被敌人逮捕。
2月,王泰吉被押解到西安绥靖公署军法处关押。南京国民党最高当局命令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把王泰吉押往南京审讯处决。杨虎城把南京的态度托人转告王泰吉并征求其意见。王泰吉表示,他生在三秦,长在三秦,革命活动又多在陕西这块土地上进行,若不能生还,就让他长眠在这块对他有养育之恩的黄土地上。
王泰吉被关押期间,同情革命的杨虎城部队里的许多旧友曾多次设法营救他,均未成功。王泰吉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恳切地对旧友们说,希望十七路军能为全国的团结抗日事业出力!
3月3日上午,由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书记长宋子先监督,王泰吉被秘密杀害在西安西华门绥靖公署军法处的大院内。王泰吉就义时年仅28岁。
全国解放后,1951年,党和人民政府在西安革命公园专门为王泰吉烈士修建了纪念亭和纪念塔,供后人瞻仰和纪念。
(余清泉刘杰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