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左笔”的儒将左齐
■王明哲
曾被毛泽东称赞为“鼎鼎有名”的共和国少将左齐生于我国十大将军县之一——江西永新，是我军有名的“军中秀才”“独臂将军”。他１５岁加入少先队、赤卫队，先后经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１９３８年在明铺伏击战中失去右臂，此后单手执笔、拿枪、骑马、征战，新中国成立后率部翻越祁连山、穿过大沙漠，扎根新疆一干２０年，１９５５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用步枪打落飞机的“左先生”。左齐自幼勤奋好学，虽家境贫寒仍坚持念了３年私塾和３年国民小学。红军占领永新县城后，组织把他送到湘赣苏维埃政府办的教师讲习班学习，后在家乡的“列宁小学”教书，还担任了永新县老居区政府文化部长。１９３２年，左齐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在党中央“扩大百万铁的红军”的号召下带头报名参军。在他的带动下，老居区参加红军人数达到几百人，成为苏维埃政府的扩红模范。到部队后，左齐担任红八军二十二师师部文书。在战斗之余，他坚持写日记、代笔写家书、教战友识字，被大家亲切地誉为“左先生”。
“左先生”入伍伊始便展现出“喝过墨水”的优势。湘赣农民暴动夜袭石灰窑，他画出团防岗哨驻防图立下大功，还差点亲手抓住头号劣绅“贺绞刀”。后方养伤期间，他到黄冈俘虏训练团做教育感化工作，用简单的话把道理讲得深入人心，说服许多人转变思想参加了红军。长征初期部队消极思想、动摇情绪蔓延，他主动做思想工作，带领干部、党团员积极关心爱护战士，后全连无一人离队，此事得到任弼时、萧克等首长的表扬。
“左先生”年龄虽小，但作战英勇果敢、冲锋在前。龙源口战斗中，他手持一杆梭镖，竟然缴获了敌人的真枪。五岭山区突围时，他和连长杨七朵指挥战士利用地形优势对空排射还击，击落敌机一架。萧克、王震赞扬“步枪打落飞机是全军首创”，这一传奇战例后被写入红六军团战史。
“决心作一个残而不废的人”。左齐一心革命，在被诬为“ＡＢ团”受到逮捕关押时，他始终坚持自己是“真正的革命者”“不能因为受了委屈就不革命了，死我也要跟着红军走！”始终展现出对党无限忠诚的高贵品质。半年后组织上恢复了他的党籍，又历时两年多才得到彻底平反。组织作出“逮捕左齐同志是错误的，彻底推翻对左齐同志的指控”决议时，距离白求恩为他做完右肩关节离断手术不足一个月，由于药品奇缺又发生感染，碗口大的伤口令他疼痛不堪、夜不能寐。左齐回忆当时是“忧愁万分”“夜夜炕上闻鸡鸣”，王震旅长专程骑马到医院看望并传达决议，那一刻他泪如泉涌。组织的认同疗愈了左齐的心灵创伤，他开始用左手写字、写诗，“残废？不，我决心作一个残而不废的人！”“大地穿上云的衣衫，洁白美丽的母亲啊，请不要伤心，你又添了一个断臂的儿男……”
伤愈后的左齐，第一次来到延安，走进马列学院，激动得几天睡不着觉。在延安，美国战地记者哈里森·福尔曼拍摄了左齐独臂操作重机枪和露出断臂特写的两张照片，左齐面对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脸上写满了自信与自豪，这两张照片引起了外界的轰动。
随着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三五九旅奉命开进南泥湾，执行生产戍边任务。左齐调任七一八团政治委员，他为自己特制了一把短把锄头，一只手抡起来和战士们一起开荒。他和团长陈宗尧一道带领全团艰苦奋斗，作出了显著成绩，七一八团被授予“文武双全团”光荣称号。
１９４３年在杨家岭召开的延安干部大会上，毛泽东夸赞，“左齐同志是该团的政治委员，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只手，开荒时他拿不了锄头，就在营里替战士们做饭，挑上山去给战士们吃，使战士们感动得不可名状”，并号召全体党的干部学习他的精神，和广大群众打成一片，克服一切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此时，毛泽东还未曾见过左齐。后来，毛泽东来到即将离开延安的南下支队，王震向毛泽东介绍，“这就是你表扬过的左齐同志”。毛泽东握住左齐的手亲切地说，“你这样鼎鼎有名的人，我第一次见到，非常高兴”。
“左手舞龙蛇，别有新天地”。左齐是我们党高级干部中爱护干部、关爱人才的一面旗帜。１９４９年进军解放大西北，他担任南疆军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走遍了南疆地区的５个地区、３０个县，进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与当地干部群众结下了深厚情谊，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左齐阿吉阿訇”。他灵活运用党的统战政策，安排左敏、阿日林、周恒正等精通维汉两种语言的国民党旧军官立功赎罪，为人民政权培养了大批急需的翻译人员。他慧眼识人才，先后两次以“监外执行”“假释”名义把王洛宾从监狱中“交涉”出来，安排在文工团担任音乐教员，使王洛宾的音乐才华得到发挥和展示。王洛宾从监狱走向歌坛、从国内走向世界，后被誉为“西部歌王”。王洛宾后来经常对人说，“我的音乐生命是左政委给的，没有左政委就没有我王洛宾”。
左齐在战斗、工作之余始终酷爱学习、喜好诗词、坚持文艺创作。他的文学作品《李狄三》，生动还原了李狄三——这位被毛泽东称为“盖世英雄”的人物的光辉形象，鲜活再现了以惊人毅力徒步跋涉千里跨越昆仑山、冈底斯山进军藏北高原的进藏英雄先遣连的事迹。他创作的《长征日记》《八千里路云和月》《漫卷红旗进新疆》等文章，真实记录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气壮山河、南下中原的艰苦卓绝、进军新疆的大气磅礴，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史料。他出版的《革命生涯》《步履》《戎马春秋》，把战争年代的枪林弹雨、惊涛骇浪描写得云淡风轻、谈笑而过，展现了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５０多岁时，左齐开始练习毛笔书法，竟如当年左手练习钢笔字一样吃力，但也激发了其内心军人的刚毅、文人的韧劲。此后数十年他习书不辍，练就一手浑厚沉雄、独具一格的左笔书法，被列入《中国书画家大辞典》，他的名字被收入《中国书画篆刻名人录》。１９９０年，“左齐左笔书法展”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开幕，萧克赞曰：“战争诚无情，左齐失右臂，左手舞龙蛇，别有新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