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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志》把创作建立在广袤立体多维全息的生活形态之上

来源:文学报 作者:白烨 责任编辑:赵镭饷
2024-12-11 12:40:16

▲《草木志》老藤/著,百花文艺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锐意创新 别开生面

■白烨

在近期纷至沓来的乡土题材小说中,老藤的长篇新作《草木志》,因有不少锐意十足的艺术出新,读来令人眼前一亮。我觉得这部《草木志》,无论是从老藤个人的小说创作来看,还是从乡土小说创作的方面来看,都带有某种标志性,特别值得人们予以关注。

我一直觉着我们的小说创作存在着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即疏于精心描写人物形象,缺少光彩照人的“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小说是以人物为中心,来构筑故事,表现主题,反映生活的。对于乡土题材的小说来说,写好人物尤为重要。当代乡土题材写作的小说大师赵树理、周立波、柳青等人,都是把人物当做现实生活的主角,时代情绪的符号来看待和打造的。他们笔下的人物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以说,鲜活又独特的人物形象支撑着他们的小说,成就了他们的写作,使他们的作品成为了文学经典。我觉得我们需要向他们学习的地方很多,写好人物,塑造典型,可能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老藤的长篇新作《草木志》,读来清新引人,让人感到新奇的,有很多方面。从我最为深刻的印象来看,主要是在三个方面别具匠心,卓显优长。

首先,作品以写人见长,塑造了众多堪称典型的人物形象。作品在一开始写到“我”的政策研究室的同事时,无论是郑高,还是老雷,都性格鲜明,有声有色。而写到“我”被派驻墟里村之后,从副镇长老毕到几位村干部,方姓与石姓的两家,以及墟里的“一金三老”,无不是人人自有性情,个个形象鲜明,让人们突出地感受到不同性格的碰撞与相互关系的纷杂。

在作品的众多人物里,更为独特也更有光彩的,当属绰号“哨花吹”的彭震天。彭震天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喇叭匠,因喇叭吹得好又能说会道,人送绰号“哨花吹”。墟里村因方家、石家两大阵营相互斗气,互不相让,一直选不出村主任。在毕副镇长的力荐下,“哨花吹”被选为村主任。在面对和处理一些“老大难”问题的过程中,“哨花吹”显示出了他由较高的综合素质构成的非凡能耐,这里既有民间艺人的亲民,又有农民智者的聪慧,既有乡村乡贤的公正,还有农村干部的责任。多种才力的混合和不同元素的交织,构成了“哨花吹”这个人物独特的精神气质。可以说,这些都使“哨花吹”成为墟里村当仁不让的“关键人物”的同时,也使他成为当代文学形象中别树一帜的“这一个”。

第二,小说由驻村干部的所经所见,真切揭示了当下农村的另一种现实。作品里的“我”,原本是带着“必须有基层工作的经历”的目的来墟里村“补课”的。但到了墟里村之后,看到的和遇到的,都大大超出了自己原有的预想。墟里村的方家和石家是两个有影响的大家族,从老一辈闹矛盾延续下来,两个家族之间的新旧仇怨不予解决,矛盾就无法消除。长期浸淫于乡间社会的“哨花吹”,懂得农村生活的特有规律,深谙农民群众的内在心理,也善于发现问题和抓取要害。他在与“我”交谈时,就曾提出要“想做事,先去蛇”的见解。当了村主任之后,把解决方、石两大家族难以调和的矛盾当成主要的“抓手”。而做好人的工作,理顺人际关系,疏通心理障碍一类的人的思想工作与社会治理工作,不仅至为重要和关键,而且更为艰难和艰巨。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人的思想工作与社会治理工作,是一些乡村改变面貌和走向振兴的必要前提和重要基础。《草木志》在这一方面,以切实的故事和生动的叙述,对此作出了十分形象的揭示与令人信服的诠释。这是这部作品与其他同类题材作品不同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这部作品在乡村现实的揭示上别有发见的一个重要方面。

此外,《草木志》以草木为描写对象,内含多重意蕴。作品在内容上和叙述上最为明显可见的特点,是以草木为描写对象,既以植物为章节,又以花卉比喻人。植物在这里,不再只是人的陪衬、环境的点缀,而是与人关联密切,须臾不可分离。在作者的笔下,墟里村的“显花植物”,不仅有“感知机能”,而且与人的关系“微妙玄通”。体现得最为突出的,是其脾性与人的秉性的相近与相似。在这植物与人物的联通与对应中,作者不仅以“草木若人,孰能无情”,颠覆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的传统认知,还以把植物当成另一存在主体,显示了包含植物在内的大世界观,大历史观。这些不仅为人物塑造提供了新的经验,也为看取生活和描写现实,拓展了更大的视野,开辟了更广的空间。

《草木志》在内容与写法上的多方面的求新求变,是作者老藤在小说创作上不断突破自我的又一例证。老藤之所以在小说创作上既有高频率,又有高品质,原因与秘诀也正在这里。这里边可能包含了许多成因与要素,但我以为,最为重要的,应该是充分了解、认真阅读和深入研究包括动植物在内的大千世界和总体现实,把创作建立在这样一个广袤又立体、多维又全息的生活形态之上,这是《草木志》这部作品给予我们的一个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