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特殊的话别
■石磊 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冯来来
2月20日，东方未白，武警上海总队某支队十中队即将退役的13名战士，比往常更早地下了楼，准备军旅生涯最后一次学雷锋为民服务活动。
每月20日到南京路为群众开展理发、修鞋等公益服务，这个传统在该中队已经坚持了43年。
1982年，十中队接替“南京路上好八连”勤务。当年3月，随着全国第一个“全民文明礼貌月”的到来，“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热潮再一次席卷军营。
“接过‘好八连’的枪，我们如何更好地弘扬雷锋精神？”当时，中队官兵经过讨论，作出的决定之一是结合执勤任务需要，指定三班作为“雷锋班”，在每月20日到南京路上学雷锋做好事，义务服务群众。
张成斌是第22任“雷锋班”班长。他告诉记者，如今，随着服务内容和点位增多，每次参加服务的人员，除了“雷锋班”的战士外，还有当月主动报名参加的中队其他官兵。每到退伍季，为民服务活动几乎是“老兵专场”，因为他们心里都有牵挂的人。
晨曦中，老兵们默默开始检查服务所需器材。与往常相比，这一次他们格外细致，每件物品都反复确认。
“出发！”6时20分，随着指导员杨磊下达口令，官兵们推起小车，走向南京路。
行走在人民大道上，记者抬头远望，上海中心大厦耸入云端，东方明珠塔尖上一抹淡金色的朝霞美轮美奂。望着熟悉的风景，老兵们思绪万千，眼神中充满不舍。
迎着晨光，官兵很快到达第一个服务点位——新世界百货大楼门前。设桌椅、摆设备……在官兵支起摊位的过程中，群众陆续赶来。
“刘奶奶，今天来得这么早啊！”上等兵宋天成一眼看到了人群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赶忙微笑着上前搀扶她坐下。
刘奶奶是官兵们的老朋友。家住南京路周边时，她几乎每月20日都会来十中队为民服务点。搬家到郊区后，她还是会经常赶公交、转地铁来到这里。“也不是非要修点啥，就是想来看看他们。”她说。
宋天成看刘奶奶年事已高，便主动和她结成对子，不仅服务热情周到，还经常打电话嘘寒问暖。
“今天来补双鞋，又要辛苦你了。”刘奶奶拉着宋天成的手开心地说。
“好嘞，我的手艺包您满意！”宋天成仔细粘连鞋边的裂口，边干边耐心地询问刘奶奶的身体状况。
分别的时刻到了。看着欲言又止的宋天成，刘奶奶的眼眶微微泛红，满脸慈爱地对他说：“好孩子，奶奶知道你马上要退伍，你不用担心我，以后多给我打电话……”
在印有雷锋头像的红色帐篷下，令人感动的一幕幕频频上演。
和上等兵韩佑进话别的，是比自己小10岁的韩宇。
2023年8月，家住附近的韩宇路过为民服务点。年幼的他瞬间被武警战士一身帅气的军装吸引，拉着妈妈的手悄悄走到正在理发的韩佑进身边。
看到韩宇略显紧张的表情，韩佑进弯下腰微笑着对他说：“小朋友，你的头发有点长，要不要我帮你理一个帅气的‘特种兵发型’？”
理发过程中，韩佑进绘声绘色地给韩宇讲部队的故事，耐心回答韩宇提出的问题，很快收获了这个“小粉丝”。
此后，每月20日韩宇的父母都会早点送他出门，让他和“武警哥哥”聊一聊再去学校。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得知韩佑进即将退伍，韩宇专门前来道别。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韩宇，韩佑进告诉他说：“特种兵都是男子汉，小宇也要坚强！”
韩宇听后使劲点了点头，并将精心准备的临别礼物——一张冲洗好的照片塞到韩佑进手中。照片中，韩佑进正拿着电推剪，神情专注地为韩宇理发。坐在椅子上的韩宇开心地对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回到中队，韩佑进将照片翻拍到微信朋友圈，同时写下一句话：“难说再见，还会再见。”
一个基层中队的“学雷锋进行时”
■人民武警报记者 张海华 朱文馨 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冯来来
武警上海总队某支队十中队官兵在南京路上开展为民服务活动。郑子轩 摄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雷锋精神永不过时”
一块变形的磨刀石、一个脱漆的理发箱、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在武警上海总队某支队十中队荣誉室“传承雷锋精神”展柜内，陈列着几件“老物件”——这是1982年该中队“雷锋班”战士为民服务时使用的工具。
1982年1月，十中队接替“南京路上好八连”勤务。为了更好地弘扬雷锋精神，当年3月，该中队指定三班作为“雷锋班”，在每月20日到南京路上学雷锋做好事，义务服务群众。这个传统已经坚持了43年。
前不久的新兵入营仪式上，上等兵程洋主动申请担负解说任务，向新战友讲述这些“传家宝”背后的故事。
“现在的社会服务既快捷又专业，我们的为民服务还会受到欢迎吗？”一名新战士提出疑问。
看着新战友稚嫩的脸庞，程洋不禁想起当初有着同样疑问的自己，随后坚定地答道：“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雷锋精神永不过时。”
家境殷实的程洋，曾经花钱大手大脚，还怕苦怕累，在新兵连就出了名。下连后，中队特意把他分到“雷锋班”。
“雷锋班”有个传统，就是每天收集官兵用过的纸箱子、塑料瓶等，而后用卖废品的钱购买为民服务所需工具。
了解到程洋的情况后，班长张成斌和他结成对子，每次收集废品时都会带上他。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缺理发、补鞋的钱，干这些事有什么意义？”起初，程洋只是在心里嘀咕，没几天干脆撂了挑子。
对于程洋的不理解，张成斌并不意外。张成斌特意带着他来到南京路为民服务现场。看着眼前一幕幕动人的场景，程洋深受触动、若有所思。
慢慢地，程洋变了。他不乱花钱了，还主动拜张成斌为师，认真学习理发、修伞等技能，成了“雷锋班”为民服务的一把好手。
“雷锋精神不是空洞的陈词，奉献也是一种价值和快乐。”程洋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听说儿子的转变，程洋的母亲感到十分惊喜。她悄悄来到南京路，恰好看到儿子一边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熟练摇动着修鞋机为一名老人补鞋。那一刻，母亲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从学习雷锋，到“成为”雷锋，在十中队，类似的成长故事还有很多。
1982年进驻南京路时，十中队就立下“听党指挥意志坚，艰苦奋斗永不忘。身居闹市不染尘，甘当人民勤务兵”队训，并把它刻在营门前的石墙上。
40多年来，十中队坚持每月开展学雷锋心得交流，每季度评选“为民服务小能手”，年底表彰“学雷锋先进个人”，让学雷锋活动融入日常、化作经常。
把为人民服务的基因植入血脉的官兵，就像“火种”一样，走到哪里，就把雷锋精神的种子播撒到哪里。
战士阴国君退伍后，成为南京路上的一名店长。他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十中队签订共建协议，带领员工参加中队的为民服务活动。
大学生士兵陈晨服役期间是学雷锋标兵，退伍复学后，被大学聘为雷锋精神宣讲员。毕业后，他从事客运行业，组织同事们成立了学雷锋小组，温暖乘客的旅途……
这些年，十中队先后被表彰为“全国学雷锋活动先进集体”“全国军民共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先进集体”“全国拥政爱民模范单位”等。从十中队走出的战士中，有数十人被各级表彰为“学雷锋标兵”“最美志愿者”。
“有事找到他们安心，没事看到他们开心，凡事交给他们放心”
“泽楠，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年我们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去年又提高了不少，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你一定要回来看看啊！”前不久，十中队前任指导员杨泽楠接到云南省泸水市色德村支部书记李秀华打来的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兴奋的声音，杨泽楠格外高兴。
色德村，寓意“色秀德美”。如今，色德村如其名，风景秀丽、人民幸福。然而数年前，这里是出了名的贫困村。
色德村依山而建，大部分面积是高山峡谷。千百年来，大山养育了色德村的傈僳族儿女，也阻碍了色德村经济发展的脚步。
2018年，武警上海总队将色德村确定为对口扶贫点，同时在全总队范围内挑选驻村扶贫代表。
“在人民群众最需要时，我们必须挺身而出。”得知情况后，十中队时任指导员杨泽楠主动请缨，带领战士开启了一场“悬崖”上的帮扶。
2018年1月，杨泽楠第一次走进色德村。在接下来十几天里，他走遍了色德村的角角落落，深入了解色德村实际情况。山路崎岖险峻，杨泽楠途中几次跌倒，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正是在与大山的“碰撞”中，杨泽楠找到了突破口：坚强基层党组织，留下一支“不走的工作队”。
几天后，一场主题为“擦亮为民初心，增强脱贫信心”的党课开讲。李秀华说，以前，村里一些党员觉得山里人既没学问又没技术，致富很难，杨泽楠几堂生动的党课讲下来，党员队伍的思想观念变了，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的信心强了、干劲足了。
此后2年时间里，杨泽楠每年都带队到色德村驻村帮扶。其间，他们结合调研情况，向上级提出10余条优化扶贫方案的建议，同时通过上级协调大力推进蜜源植物种植和蜂养殖等产业扶贫项目落地。
后来，色德村农产品销路受到影响，杨泽楠又和总队工作组重回色德村。这一次，官兵教会了村民开网店、做直播，还积极帮助他们联系上海商家，持续推动“云南产—上海推—全国销”产销衔接模式。2020年4月，色德村终于摘掉了贫困的帽子，实现了脱贫夙愿。
“脱贫只是迈向幸福生活的第一步。”杨泽楠告诉记者，直到今天，十中队对色德村的帮扶仍在继续，军民正携手走在乡村振兴的康庄大道上。
“到人民群众最需要的地方，当人民群众最信赖的人。”每当驻地群众有需求，十中队官兵总会用实际行动回应。
近年来，十中队建立每月走进孤寡老人、走进自闭症儿童、走进残障人士“三个走进”机制，让雷锋精神弘扬在申城的大街小巷。
忻鸿发是十中队官兵陪伴时间最长的孤寡老人之一。他双目失明，常年瘫痪在床，膝下没有儿女，生活困难。官兵们主动给他当起“兵儿子”，经常帮他清理垃圾、擦拭身体，急事难事一个电话马上赶到，20年始终如一。
自2014年起，每逢元旦、国庆等节假日，“上海南京路武警人墙”总会在网络社交平台引来网友点赞。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这道橄榄绿是霓虹灯下的独特风景。
第一次在南京路执行“人墙”任务的就是十中队官兵。“采取‘人墙’的执勤模式，可以有效降低风险，更好地守护游客安全。”杨泽楠说，聚光灯背后是辛勤的付出。任务中，官兵要执勤7个多小时，来回要走300多趟，一天下来腿站酸了、嗓子喊哑了。
“有事找到他们安心，没事看到他们开心，凡事交给他们放心。”这是驻地群众给予十中队官兵的夸奖。
“不讲困难讲奉献，不讲名利讲实干，正是雷锋精神的体现”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不仅唱出了雷锋精神的本质，也道出了年轻官兵的心声——坚定理想信念，矢志奋斗强军。
从十中队营区向南出发，步行1.2公里后，一座红色基调浸染的石库门建筑，在现代都市建筑群中格外醒目。那里，正是党的一大会址。
自1998年起，十中队官兵利用周末和节假日，到党的一大会址义务讲解党史，累计讲解8.2万余场次、听众472万余人次。
李昊杰是十中队第115名党史讲解员。“入伍前，我对信仰的理解有些模糊，觉得党的历史离自己有些远。”他说。
新兵训练结束后不久，李昊杰跟随战友踏上“寻根之旅”，赴中共一大纪念馆、中共中央军委机关旧址纪念馆、龙华烈士陵园等红色场馆参观见学。
“党的历史是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当历史照进现实，给李昊杰带来的不仅是视觉冲击，还有思想震撼。此后，李昊杰主动申请成为党史义务讲解员。
给人星火者，必心怀火炬。坚持学党史、讲党史，让李昊杰深深懂得了人民军队由谁缔造、听谁指挥、为谁打仗，献身强军实践的行动更加自觉，不仅成为中队“金牌讲解员”，还带出7名党史讲解骨干。他被表彰为“上海市青年五四奖章标兵”，荣立三等功。
讲解的是党史，传递的是信念。年过八旬的老党员查志新的心愿是到党的一大会址看看。但因年长体弱，子女又不在身边，一直未能如愿。中队官兵听说后，主动把老人接过来参观，并单独为他讲解。老人看完展览眼眶湿润了：“在这里，我不仅看到了党的历史，也在年轻官兵身上看到了信仰的传承。”
2022年初，十中队官兵给习主席写信，汇报开展党史学习教育等情况，表达坚决贯彻习主席指示要求、忠诚履行使命的坚定信念和决心。
很快，十中队官兵收到习主席的回信。信中，习主席勉励他们巩固拓展党史学习教育成果，自觉弘扬伟大建党精神，当好新时代“霓虹灯下的哨兵”，永远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
习主席在回信中的嘱托，十中队官兵铭记在心。
“强军征程上，我们要在备战打仗主责主业中践行雷锋精神，紧紧握住手中的钢枪，保卫人民美好生活。”十中队组织开展“今天，我们如何学雷锋”群众性讨论活动，“战位、哨位、岗位”，成为官兵发言的高频词。
驻守在中心城区，十中队训练场地有限，官兵发挥主观能动性，协调上级在中队楼顶打造了一块集搏击馆、器械场、健身房于一体的“空中训练场”。上级组织比武竞赛，十中队官兵常常夺金揽银。
去年以来，十中队推出定制式、套餐式、过关式训练方法，实行全课目、全时段、全员额训练标准，定期组织“训练尖子”评比表彰，持续掀起群众性练兵热潮，官兵军事体育优良率不断提升，成功处置多起各类突发情况。
1995年7月起，十中队奉命担负上海市人民广场每天的升降旗任务。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他们担负开（闭）幕式和191个国家（国际组织）馆日升旗任务，次次分秒不差。
上等兵刘孟麒，从未作为护旗手走上过国旗台。他的战位，在9平方米的地下操控室。一旦电动升旗装置出现故障，刘孟麒就要在无法看到国旗的情况下，凭借反复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分秒不差地升起国旗。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刘孟麒认真地当着“备份”。
“接受一样严格的训练，却没有机会站在聚光灯下，委屈吗？”对这个问题，刘孟麒的回答令人敬佩：“有遗憾，但不委屈。不讲困难讲奉献，不讲名利讲实干，正是雷锋精神的体现。”
党让干啥就干啥。在十中队，人人都有行为自觉：无论身处哪一个岗位，都要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精一行，当好“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发出自己的光和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