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魂
■晋 蒙
炮班战斗群像。李长润摄
晨光初现，群山间的薄雾被染成淡金色。陆军某旅营区广场上，一座古铜色雕塑正被阳光点亮——那是定格在1948年深秋的炮班战斗场景。铜铸的军装褶皱间仿佛仍沾染着当年的炮火硝烟，70余载光阴未能冷却官兵眉宇间的炽热斗志。
这座雕塑定格了炮班协力发射山炮前的一刻，生动展现了1948年解放军攻打太原的激战场景。“炮兵战斗英雄”李启元笔直地站在山炮右前方，大拇指竖起，目光如炬地运用指瞄法判断敌目标方位。身后的瞄准手面容冷静，身体重心靠近地面，双手紧握拉火绳，随时准备在接到命令后击发火炮。一名炮手紧握钢枪，身体前倾，呈现冲锋姿态；另外两名炮手已经将弹药装进山炮，静待进一步装填的命令。雕塑中的人物形象充满了动感和力量，仿佛下一刻炮弹就会猛然射出。
在那场战斗中，连长李启元英勇指挥，官兵斗志昂扬，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发发命中敌军碉堡，甚至有一发炮弹直接从碉堡射击孔钻入，有力地瓦解了敌军防御体系。
在该旅，提起李启元，官兵都能讲出几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故事。出人意料的是，一个上等兵竟能脱稿讲上几个小时，他便是由原北京军区授称的“硬骨头六连式连队”讲解员王琪。作为荣誉连队的讲解员，王琪同时也是炮班的瞄准手。
王琪对火炮产生兴趣源于一部电影《弹道无痕》。下连不久后，连队组织观看了这部改编自徐贵祥同名小说的电影。影片不仅在老营区实地取景拍摄，更有部分官兵参与演出。影片主角石平阳从一名铁匠成长为爱兵、爱炮、爱部队且技术精湛的炮兵连连长，被誉为“最纯粹的炮手”。
这份纯粹的精神在全旅不断升华，形成了炮手争当“启元”传人、炮班争当“神炮班”、炮连争当“神炮连”的好传统。在这支英雄的队伍里，王琪心中也悄然萌发出成为“最纯粹的炮手”的信念。当他在旅史长廊驻足凝视毛泽东同志“伟大的人民炮兵万岁”题词时，建功军营的信念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
初春时节，炮身上还凝着薄霜，王琪下连进入实操阶段。当他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炮闩时，心头那簇火苗腾地燃烧起来。他铆足了劲，一遍遍地练习。可就在模拟实弹射击考核那天，这个把教材翻出毛边的列兵，却因为过度紧张出了差错。当炮长发现他竟忘了修正那半个密位的误差时，炸雷般的吼声震得炮位都在发颤：“半个密位？够敌人把咱们阵地炸一遍了！”
如何才能锤炼实弹射击中的抗干扰能力？夜里站岗时，王琪琢磨了很久。第二天训练时，他拉着战友为自己设置了道道难关。战友们轮番上阵，或在他屏息瞄准时突然掀动工具箱，或在他校准表尺时故意报错关键参数，甚至在口令下达瞬间，敲打铁皮桶模拟震耳欲聋的炮击声。
两个月后，王琪又迎来了一场比武。这个曾经被半个密位误差击败的瞄准手，竟在40秒内零误差完成了装定、改装诸元与瞄准的整套操作。那些曾被战友们刻意制造的“干扰源”，此刻都化作了突破极限的助力，他的成绩比优秀标准快了35秒。
在不久前旅里组织的“启元-2025”多课目、多专业实战化比武的演训场上，朔风卷着沙砾抽打着火炮，王琪的手像焊在方向转轮上一般。当炮长报出赋予标定基准射向方位物的刹那，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瞄准镜中的十字线上……比他自己的最好成绩还要快出6秒。
从瞄准手走向炮长战位的黄佳豪，刚刚带领全班荣获“神炮班”的奖旗。黄佳豪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支英雄部队中最年轻的炮长，更想不到“神炮班”这面旗帜竟如此沉甸甸的。
第一次带领炮班参加直瞄射击考核，他指挥的火炮在靶标外炸出刺眼的火光；首次率班出征“神炮班”比武，间瞄射击中竟有半数炮弹脱靶。从炮阵地下来后，这个掌心结满硬茧的年轻炮长把额头抵在滚烫的火炮上，忽然想起老炮长曾对自己讲的话：“只有像李启元一样，将炮的秉性融入骨髓，才可能成为百发百中的炮兵。”从此他便开始在组训上下苦功夫，时时刻刻与火炮较劲。
“‘神炮班’的旗子不是绣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去年“神炮班”比武，黄佳豪所在炮班的火炮像有了灵性一般，发发奔着目标圈中心插着的红旗而去，直瞄射击4发全中，间瞄射击10发7中。
每当走上靶场，站在炮长的位置上，看着火炮在自己的指挥下，打出排山倒海的气势，黄佳豪的心里就充满了自豪感。
黄佳豪能够带领炮班拿到“神炮班”的荣誉，在指导员宋立夫看来是意料之中的。每年新兵下连时，宋立夫都会组织战士们写下个人愿景，然后一起封存在“时光胶囊”里。当宋立夫从递交上来准备封存的纸条中，看到黄佳豪“一定要当‘神炮班’班长”的梦想时，胸腔里不禁激荡起一股热流。
在引导官兵学习李启元精神的过程中，宋立夫不止一次从这群充满活力的年轻战士身上，感悟到了英雄精神的延续。去年，连队在军事训练中荣获侦察尖刀班、“神炮班”、“神炮连”、军事训练一级连、“四铁”先进单位等6项荣誉。
“钢铁劲旅，战神雄风，我们是无坚不摧的英雄炮兵。抗战烽火孕育忠诚，南征北战打出赫赫威名……”伴随着激昂雄壮的旅歌，训练了一天的官兵从炮场归来。李启元的铜像披着金红余晖，那双被阳光点亮的眼睛正坚定地望向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