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护初心
■李 骏
我当兵时，在新疆守了3年。我们是汽车团，常去的地方是西藏的阿里。我们从新藏线一路向山上运送物资，从每年五月山河解冻开始，到十月封冻结束。高原的天，高原的路，高原的缺氧……以及关于“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的传说，我都一目了然。记忆最深的是一个战士退伍时，坐我们的车下山。到山下，他第一次见到绿树，突然跑上去抱着那棵树，哭了又哭。我们全连人就在那儿等着。连长说：“让他哭吧。没有守过高原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苦乐辛酸。”我后来还写了一篇文章，叫《奢侈是到山下来看树》，被《读者文摘》选载了。后来，我军校毕业又去青海的格尔木代职。这一年走的是青藏线，同样经历的是“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因此我对边防官兵生活，不说了如指掌，也有着切肤之痛。
调入城市后，我时常回望过去。每次加完班，夜深人静，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城市的灯火，便想起曾经的过往，想起当年的战友。新疆的大雪狂风、戈壁滩上蒸腾的雾气、三十里营房的落寞、界山达坂的狼嗥、初到神仙湾的恐惧、遥远藏区连绵的雪山，还有站在康西瓦烈士陵园流下的眼泪，常常构成我回望的理由。
一个人回望过去，便很容易珍惜当下的生活。正如一个人知道感恩，就很容易知足一样。此时的城市，无论你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总觉得城市不缺氧，吃水不用凿冰，阳光中也没有多余的紫外线，四处都可以看到车来车往，觉得这就是天堂。
2008年，为庆祝改革开放30周年，上级交给我一个采写边海防营房发展变化的任务。沿着我们伟大祖国的边防线与海防线转了一圈，其间经历的许多故事依然历历在目，印象最深的，是新疆的蚊子、东北的大雪、南疆连绵的阴雨，以及东线海防战士的寂寞……记得在一条边防线上，看到一个巡逻的战士皲裂的双手，我紧紧拥抱着他说不出话来。
在北疆，他们讲起连队战士在狂风暴雪中为了抢修线路，被大雪掩埋，战友们找到牺牲的战友时，所有的男子汉在风雪中大哭不止；在另一个边境哨点，我看到雨中训练的官兵一个个面庞黝黑，眼神明亮……同样，在不同的地方，我看到了军营几代营房的发展变化，看到边检与海岸线上的繁荣与热闹，此时，你会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祖国感到骄傲。
如今，边海防建设有了长足进步，执勤条件有了很大改善。除了气候条件和恶劣的自然环境不能改变，官兵的衣食住行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每次看到边防路上的巡逻车、“阳光大棚”中的蔬菜、吸氧室的设备、帐篷中的鼓风机、生活区的垃圾处理炉……都让人为边海防的发展进步感到欣慰。
转眼，在城市生活20多年了。20年来，听到身边不少人有过感慨与叹息；20年来，身边也有不少人改变得令你认不出。让人不禁时常思索这样一个问题：人，到底应该追求什么？
记得初中毕业时，老师曾这样赠言：“人不应该去追求他不需要的东西，因为那只是一种多余的陪衬”。参军入伍时，家长这样叮咛：“到了部队一切听党的话，干出个样来。”到了边防连队，连长大着嗓门告诉我们：“在恶劣的条件下，你们首先要学会活着，吃饱了，不想家。”军校毕业时，同学们互相砥砺：“到基层去建功立业，把青春的热血与汗水，洒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寒来暑往，时过境迁。但那样一种初心，依然闪耀着质朴的光芒，依然提醒着我们要走怎样的道路，依然值得我们反复回味与咀嚼。也许只有这样的“初心”，每个人的未来之路，才能越走越开阔，越走越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