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肩作战”中读懂父亲

■曹达功

姚留洋绘

今年4月，下士张方明休假回家。去年底，他的家乡甘肃积石山发生地震，倒塌的房屋历经数月重建，开始显露新的生机。这天，他的父亲张永珍作为党员先锋队的一员，在镇上协助有关部门一发放完物资，便迅速回家。见到儿子，他非常欣喜，说：“你回来了，爸心里就更有底了。咱家的家具还没整理好呢，就等你呢！”张方明微微一笑：“那咱俩并肩作战吧。”

从前，父子俩的相处并不像现在这般和谐。张永珍精通水电维修、房屋修建等多种手艺，谁家有困难，他总一叫就走。对此，儿时的张方明不理解也不支持父亲。

张方明临近中考那年，和同学发生争执，张永珍被老师叫到学校。那天，看着常日里温和的父亲强压怒火的神情，张方明十分紧张。父子俩离开学校时，已是傍晚。张方明低着头，忐忑地跟在父亲身后，不时地听到他的叹息声。“走，先吃饭。”张永珍带着张方明进了一家餐馆。又是一阵沉默，张永珍才说道：“爸不会训斥你。你长大了，有些道理你懂。”父亲的语调轻缓，却重重击在张方明的心上。张方明深感羞愧，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鼻尖阵阵酸楚。

父子俩的这次沟通，言浅蕴深。张方明数次回味，发现热心助人的父亲，也一直关注着自己的成长，只是那种爱深藏他的心底。

此后，张方明尝试着走进父亲的内心世界。张永珍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爱学习，多年来一直坚持读书看报，积累了不少知识。这激励着张方明的求知热情，父子俩偶尔还会对一些社会话题进行探讨。

5年前，长年帮助乡邻、热衷参加集体活动的张永珍入党。张方明记得，父亲那段时间格外高兴，脸上时常挂着笑容。是啊，一位农民，能在中年得到党组织的认可并入党，张永珍怎能不开心？成为一名党员后，张永珍干劲更足了。他对家人说：“党员之家的荣耀属于家里每个人，职责也属于家里每个人。”

2020年，在某职业技术学院读大一的张方明，回家过暑假。那天，张永珍去汽车站接他。在车上，张永珍对张方明说：“这几天先别外出，马上要体检了。”

“体检？”张方明有些疑惑。

“当兵，爸在网上给你报了名。”张永珍说。

“当兵？”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已适应大学生活的张方明一时难以接受。

一进家门，父子俩便因此争辩起来。接下来的数天，谁也不理谁。

“爸向你道歉。”体检前一夜，张永珍主动找儿子谈心，“这事爸没跟你商量，是爸觉得自己是名党员，你也应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参军入伍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深明大义慈父心。数月后，张方明踏上了前往军营的列车。

摸爬滚打间，张方明很快适应了部队生活，在与父亲的通话里也流露着对火热军营的爱。他逐渐读懂了父亲“热心肠”里饱含的那份真挚：从父亲那里学的多种技能，时不时在军营生活中得到发挥——原来，尽自己所能帮着大家解决一些日常小事，内心会那样充盈。入伍第二年，张方明被评为“四有”优秀士兵。

去年12月，转改军士后的张方明第一次回家探亲。回家前，他看到老家积石山发生地震的新闻。“是家里！”家人的电话打不通。向连队主官说明情况后，张方明改签了车票，连夜动身往家赶。

次日清晨，张方明抵达县城。看着坍塌的房屋、断裂的道路，他心急如焚。好在，他总算同父亲取得了联系，得知家人都平安，父亲已加入党员先锋队参加救灾。父子俩见面时，张永珍那满身的泥土和满脸的灰尘，都在诉说着这一夜的艰辛。张方明发现，那双从前总被父亲擦得锃亮的皮鞋开了胶，就那样“张着嘴”扎在雪地里。

“爸，我能加入党员先锋队吗？我要跟你一起救灾！”张方明说。

“你是军人，赶紧来吧！”张永珍说着，便又继续招呼村民领物资。

物资不断被运来，张方明同父亲、队友们也加速从车上往下卸。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肩膀麻木、四肢酸疼。听到父亲喘着气大喊“儿子，再坚持一下”时，张方明又咬牙搬起物资。

物资终于卸完了。“爸，我先不回家了。我们部队来了，我要和战友们一起救灾！”说完，张方明匆匆告别父亲。很快，他找到了部队，换上迷彩服，和战友们一起救灾。

张方明再回到家时，已是几天后。张永珍和邻居们正坐在空地上休息。

“爸，我回来了！”一身迷彩服的张方明虽然面带倦容，但身姿笔挺、步伐有力。

打量着英姿飒爽的儿子，张永珍不禁有些激动，由衷的喜悦将连日来的疲劳感驱散不少。

“老张，你这娃娃好啊！”邻居们的称赞，让张永珍的心里升起阵阵自豪。

张方明站在一旁，感受着父亲的欣慰，也笑了。他与父亲间的隔阂早已消融，越向父亲看齐，他就越敬佩父亲。从党员之家再到军人之家，正如父亲所说，荣耀与职责属于家里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