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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红之红

文 | 洪静山

年终岁首,在城市大街小巷里喜庆的红色装饰逐渐多了起来,这不禁让我想起在黑龙江省漠河市北红村当兵时见到的几种不同红色,那特别的颜色永远刻在了我的心底。

离开北红村很多年了,但是只要闭上眼,脑海里总会浮现出界江上那一望无际的混沌苍茫,风千万次变换着雪的方向,雪千万遍凛冽着风的寒瑟……

2007年,我从军校毕业后就分配到某船艇部队。还记得参加新毕业学员培训那天适逢大雪节气,雪花飞扬,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而负责培训的马干事却不顾寒冷天气在一艘巡逻艇旁热情地给我们讲解。马干事很健谈,从操作要领到安全注意事项都讲解得很清楚很细致。而那寒冷的天气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讲解时嘴里吐着的一串串“白雾”,眼睫毛上挂着的那厚厚白霜,与船艇知识一起成为我永久的记忆。

船艇部队的工作技术性很强,我们新毕业学员都要先实习再上岗。根据安排,我被选派到北红艇组任实习艇长。艇组作为独立的战备执勤单元,执行水上巡逻、运输保障等任务,由于我所在艇组驻地在漠河市北红村,所以被称为北红艇组。

第一天到艇组,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不到30平方米的简陋艇房,还有两艘小型巡逻艇,这就是艇组的全部“家当”了。在这里,我见到了艇长郭建和艇组的战士们,他们长得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而脸却是清一色的黝黑泛红,尤其是笑的时候,洁白的牙齿衬得脸颊越发红亮。这是我到北红村见到的第一种红色,这抹红异样而让人震撼。

郭艇长性格爽朗,但两鬓已是青丝泛雪,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艄公,攀谈几句后,让我吃惊不已的是他的年龄竟然和我相仿……上艇组的头天晚上,也许是环境改变的不适应、也许是郭艇长外貌与年龄的巨大反差带来的感染,我许久未眠并在日记扉页上写下这样几句话:边防的风,界江的浪,白了华发,红了脸庞。

次日,天刚蒙蒙亮,我一觉醒来,推开房门,整个界江就在眼前——湍急的水流伴着凌厉的风声,如同勇士的咆哮,气势磅礴、震撼人心。江的对面就是异国他乡,对面的丛林和高山忽隐忽现。

不一会儿,战士们纷纷起床,洗漱完毕后齐刷刷集合在艇房前的一片空地上,一根简陋的旗杆矗立中央。

“升旗仪式,现在开始!”随着郭艇长一声口令,战士们唱起国歌。伴随着歌声的还有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浪声,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风与浪的交响中冉冉升起。

升国旗仪式在这个寥无人烟的苍茫之地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对于艇组战士来说,是传统的延续,也是家国情怀的展示。对江上渔民而言,国旗仿佛就是灯塔,只要看到国旗就找到了江界,就能够迅速分辨出回家的方向。年复一年,捕鱼的渔民在变,执勤的战士也在轮换,唯一不变的是迎着太阳升起的五星红旗。这是我到北红村见到的第二种红色,国旗红鲜艳而让人自豪。

接下来的艇组生活也成了我日记里最为珍贵的印记。驻地北红村气候极寒、人烟稀少,这里不通电、不通邮,没有商店和理发店,打手机得爬到山顶才有微弱信号。即便如此,战士们也始终保持着昂扬的精神状态,日复一日尽职尽责按时执勤巡逻,守卫着千里界江、守护着一方百姓安宁。

有一天,艇组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村里一位达斡尔族妇女和她10多岁的女儿。小女孩手捧一面感谢我们艇组的锦旗递到郭艇长的手里,她用稚嫩的声音说:“叔叔,感谢你们天天保护着我们,我爸爸那次外出打鱼遇到大风大雨,如果不是你们可能就回不来了……”说话间,小姑娘抽泣起来。

看着这一幕,连硬汉郭艇长都掉了眼泪,他伸手轻轻摸着女孩的头说:“不要怕,有我们在就放心吧!你爸爸不会有事的。”这是我在北红村见到的第三种红色,锦旗红红在军民鱼水之情。

时间如梭,蓦然回首,一晃20年时间快过去了,我早已离开了北红村、离开了曾经朝夕相处的郭艇长和战士们、离开了善良淳朴的乡亲们,而写日记的习惯一直都保持着。

前几天,我翻开泛黄的边防日记本,在末页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的老部队是一支用航迹描绘祖国边境线的“水上铁骑”,一个个艇组、一艘艘船艇犹如一枚枚钢钉,牢牢地铆在祖国的边防线上,守卫着祖国的千里界江、守护着那一抹抹永不褪色的“红”。

驻黑龙江某部边防艇组在界江执行战备任务的巡逻艇。

(本文图片由高立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