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益求精:编辑使命的天然要求
摘 要:自“编辑”出现起,它就要求从业人员有精益求精的态度和相应的能力水平。随着全媒体时代的到来,编辑面临着更多的挑战和考验,愈发要求他们具有较强的能动性和创造力。打牢“版面无小事,处处是政治”的思想根基、培育对编辑工作的热爱以及不断全方位地完善自身、提升能力,是全媒体时代编辑工作实现精益求精的重要保证。
关键词:全媒体时代;编辑;精益求精
1958年毛泽东同志在写给当时分别担任广西省委书记刘建勋同志、广西省长韦国清同志的一封信里要求:“同广西日报的编辑们一道,包括版面、新闻、社论、理论、文艺等项”“钻进去,想了又想,分析又分析。”当时浙江省委宣传部长、分管报纸的陈冰同志在学习贯彻毛主席的这个指示时深有体会地说:“报纸办得好坏,主要看能不能抓住读者;要办好报纸,关键在于编辑部。”
全媒体时代,传播环境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每个人都拥有了更加多元的信息源和更加方便的信息获取渠道,但这并不意味每个人就因此都获得了更为优质的信息。重温毛主席的指示,我们更应该看到,要在多元的信息源和多种多样的传播平台和渠道里脱颖而出、立于不败,关键在于编辑部。打牢“版面无小事,处处是政治”的思想根基、培育对编辑工作的热爱以及不断全方位地完善自身、提升能力,是全媒体时代编辑工作实现精益求精的重要保证。
一、源远:自“编辑”出现起,它就不是一项简单的、轻而易举的工作,就要求从业人员有精益求精的态度和相应的能力水平
中文“编辑”一词由“编”和“辑”两个词素合成。“编”字产生很早,甲骨文、金文中就有。《广雅·释器》里称:“编,绦也”,就是丝绳。后来,用丝绳把竹简顺次排列成书简,也叫做“编”。再后来,把一些作品结集,称为“编”或“编次”。《说文解字》说“编”为“次简也”,即顺其次第,编列简策而成书,也就是按照一个合理的内容结构并将其完美呈现。“辑”的本义是“车辆相互和气让行”,后来引申为“聚集”,作为动词,它指先把各种来源的原始材料加工成一个文件,再封装、包装。由此可见,“编”和“辑”都是为了准确把握不同内容之间的内在关联,将它们整理成一个有秩序的整体。
“编辑”合为一词最早见于《魏书·李琰传》:“修撰国史,前后再居史职,无所编辑”。初唐贞观年间史学家李延寿所撰《南史·刘苞传》中也出现了“编辑”:“少好学,能属文,家有旧书,手自编辑,筐筐盈满。”再后来有“不撰庸虚,久思编辑”(唐代颜真卿《〈干禄字书〉序》)、“今所存者才二十卷,又未经学者编辑,古律错乱,前后不伦”(宋代苏舜钦《题〈杜子美别集〉后》)等,这些“编辑”,基本都是指对史实资料、现存书卷的整理。
事实上,早在殷商时代,就出现了编辑活动和编辑人员。当时记录统治阶级卜问、政事等活动的甲骨文,都被有次序地存放在被认为是奴隶主王朝的档案库的地窖里,而那些专门从事这些档案编排、分类、保管工作的“史官”,就是编辑人员。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编辑大家是孔子,他在收集、整理各诸侯国文献资料的基础上编定了《诗》《书》《礼》《乐》《易》《春秋》。在这个过程中,他做了大量的审读、取舍、修改工作,使之成为影响后世的重要经典。往后,司马迁《史记》中的十表八书,刘向的《战国策》《战国策书录》,萧统的《文选》,李阳冰的《草堂集》,李汉的《昌黎先生集》,刘禹锡的《文集》,元稹的《白香山集》,杜牧的《李贺集》等等,无一不是编辑工作的结晶;司马光为编成《资治通鉴》,领导一个小而精的编辑部,精研历史19年,堪称职业编辑;清末戊戌维新运动及其后,出现了真正的近代职业编辑,著名人物有梁启超、谭嗣同、唐才常、樊锥、章太炎、蔡元培、张元济等。可见,中国的编辑业和中国学术文化一样源远流长,而且恰恰是因为有了精湛的编辑活动,灿烂的学术文化才得以保存和发展。著名学者、资深编辑家周振甫曾说:“我国古代最大的编辑工作,都是极为被人看重的,是用当时的第一流学者和专家来做的。”
西方类似,最早的编辑大家是荷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他们整理编成的《伊利亚特》《奥德赛》《柏拉图对话录》《诗学》《修辞学》等,成为西方文学、逻辑学、演讲学、语言学方面的奠基性著作。
从新闻编辑的角度来看,据法国作者淮尔(G·Weil)所著《日报期刊史》记载,最早的职业新闻编辑出现在16世纪,但直到1800年,美国《合众国际公报》才第一次在一篇文章后面注出“编者”的字样。在我国,新闻编辑工作受到重视是辛亥革命时期兴起国人办报高潮以后,彼时报纸发生了重大变化:外貌上从旧式线装书一样单面印刷改为白报纸双面印刷,编辑技巧也有了较大提高,如版面分栏、增列导读目录、文章句读加点、外地要闻须用电文稿等。1919年“五四运动”开始,在《新青年》杂志的影响下,报纸杂志普遍改用白话文和西式标点符号;报纸版面采用多种分栏形式;国内外重大新闻取代“大总统令”登上头版头条;《时事新报》《晨报》等一些大报进行了副刊革新,中文报刊完成了近代到现代的转变。自那时候起报纸编辑工作越来越显现出重要,编辑工作也越来越受到重视。
二、流长:社会的发展、技术的进步,特别是全媒体时代的到来,愈发凸现了编辑需有能动性和创造力,同时显现出他们面临的挑战和考验永不停息
全媒体时代新闻生产节奏更快、编辑形式更加多样、编辑内容更加丰富、编辑导向作用更加凸显、编辑与记者及技术人员的边界渐渐愈合,编辑不再局限于图书,也不再局限于文字,编辑工作的对象已越来越多样,编辑工作的含义也越来越扩展。以报纸为例,《美国新闻史》里说,广大读者、传播系统和生产的改进这三种因素制约着报纸的发展,而“任何时候,只要现有的传播机构长期忽视了大批民众,那么最终总会有人设计出新的机构来满足这一需求。”—多年来报纸的受众一直被称为“读者”(reader),但当现代受众的“阅读”行为本身发生改变,出现大量“非阅读者”(non-reader)之后,当“人们被惯坏了,变得懒惰了。当他们需要信息时,他们不再说‘告诉我’(tell me),而是说‘给我看’(show me)”之后,美国报纸编辑们开展了一场“视觉革命”:以“非写作”(non-writing)的方法向“非阅读者”提供“非文字”(non-text)的报道。
我国新闻界也一样,从改革开放至今,媒体的每一次“改版”,每一次革新,可以说都是为了建立和优化与它的受众信息需求相适应、又具有自身特色的本媒体的信息呈现方式。从改革之初的党报编辑模式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晚报模式以及由晚报引领的在新闻编辑层面的探索与突破而带来的引人瞩目的“周末版热”和扩版浪潮,从新闻编辑业务局限于组稿、选稿、改稿、制作标题和设计版面等微观层面,到日益凸显思考媒介定位和报道策划等宏观业务,从媒介对于组织重构和采编流程再造的各式各样摸索,到“中央厨房”的正式建立和运营,从新闻内容的分发借互联网门户超越时空界限的渠道拓展,到根据用户兴趣而进行的个性化定制,从数字技术在传媒业的广泛运用,到媒体融合成为大势所趋……其间新闻编辑业务革新的每一步,都是不断在推进、确立和明晰“编辑中心”这一模式。而这个进程,折射的是不断加剧的新闻竞争,以及竞争中新闻编辑的思想和业务水平对于新闻产品的质量和媒介竞争力的权重。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媒体竞争关键是人才竞争,媒体优势核心是人才优势。”这就必须要提到编辑使命的天然要求:精益求精。2016 年,李克强总理在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到了“工匠精神”。一时间,“工匠精神”成为热词。什么是工匠精神?工匠精神实质上就是对工作精益求精、对产品精雕细琢的理念和态度。
工匠精神和编辑活动一样源远流长。《诗经·卫风·淇奥》里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描述了工匠在切割,打磨,雕刻玉器、象牙、骨器时的仔细认真、反复琢磨。儒家将它升华为治学和修身的方法,在《大学》里表述为:“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朱熹则进一步提炼:“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复磨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精益求精”由此产生,同时充分说明追求技艺的精湛与产品的精细是工匠精神的根本特点。
如果再认真思考编辑活动的本质,我们还会发现精益求精也是全媒体时代编辑活动本质的内在规定。作为联系精神产品的精神生产过程和物质生产过程的中介,作为以他人作品为对象的、再创造性的精神劳动,编辑活动本质地表达了一种意识形态,反映了一定的思想观念或政治主张,引导着社会意识形态以及人们具体的社会实践方式,对精神产品的政治倾向、思想品位、质量特色和传播效果起着决定作用。这既是编辑活动最初产生的历史渊源,也是全媒体时代形式纷繁、种类繁多的各种编辑活动本质不变的根本原因。清朝著名藏书家张海鹏说:“藏书不如读书,读书不如刻书,读书只以为己,刻书可以泽人,上以寿作者之精神,下以惠后来之沾溉,视区区成就一己之学者,其道不更光耶?”在“社会不仅通过传递、通过沟通继续生存,而且简直可以说,社会在传递中、在沟通中生存”的当今,“刻书”之道不更光耶?
这些,都充分说明,全媒体时代,编辑有效利用“互联网+”提高采访编辑能力的同时,更需要弘扬工匠精神,把精益求精的精神落实到新闻生产的每一个环节。
三、全媒体时代:精益求精的现实要求
全媒体时代,编辑人员怎样才能做到精益求精?
(一)“版面无小事,处处是政治”是思想基础
“版面无小事,处处是政治”是老一辈编辑们耳熟能详的一句话,也是他们的深切体会和严格遵循;版面在这里也并非单纯的报纸版面,而是整个编辑理念、业务、手法等的最后呈现。新闻和政治关系密切,新闻编辑是政治性很强的工作,它直接或间接地反映着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具有强烈的倾向性。媒体定位准确,稿件内容精当,新闻呈现方式与新闻内容相得益彰,便能使受众较为明确地领会编辑部的意图,形成正确的舆论;反之则不能很好地表现新闻内容甚至歪曲新闻内容,在受众中就很可能形成错误的舆论导向。
换言之,“版面无小事,处处是政治”应该是每一个编辑内化于心的责任与使命,在编辑所有应该具备的才能中,它具有统率作用。即是说,具有责任与使命意识的编辑,才更可能把自己的工作放到整个社会生活的大系统中去思考,看起来平凡细微的工作也才会显现出它的重要性。责任与使命也是编辑职业境界的重要表征,如果意识不到“版面无小事,处处是政治”,一个编辑即使具有知识、技能等方面的良好素养,也难免将工作视为机械的循环往复。
(二)对本职的热爱是工作动力
亚里士多德认为工匠对精益求精的追求,是出自对目的善的欲求和对自我制作的产品的由衷热爱。他说“存在对于一切生命物都值得欲求和可爱,而我们是通过实现活动(生活与实践)而存在,而产品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在实现活动中的制作者自身。所以,制作者爱他的产品,因为他爱他的存在。”乔布斯打造“苹果”品牌时也说过:“从事一份伟大工作的惟一方法,就是去热爱这份工作。”只有热爱,才有热情和主动性,也才有可能不厌其烦,精益求精。
爱因斯坦有一句名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们都知道没有一流的编辑人才,就不可能有一流的媒体;而如果没有一流的热爱(或兴趣),也就不可能有一流的编辑人才。因为倘若没有发自肺腑的热爱,就不可能有竭心尽力的付出,也不可能有尽善尽美的工作态度,也就不可能有位于山峰位置的新闻产品和媒体。西方有一句名言:A Magazine:the lengthened shadow of its editor. 中文意思是“刊物是它的编辑身影的延伸”,说的是差不多的道理。
(三)全面完善自身是能力需求
如前所述,网络与数字技术变革了人类信息传播模式,对当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随着媒介形态与传播方式的改变,“人人都是麦克风”“人人都是编辑”已成为全媒体时代常态,社会舆论日趋复杂。主流新闻媒体如何在激烈的话语竞争中准确报道事实,正确引导舆论,也是日益严峻的问题。在这方面,编辑人员身负重任。他们从单纯的编辑演变为集写(Writing)、编(Editing)、设计(Design)等为一体的全媒编辑(Weditor),新的传播样式在赋予他们更多的工作任务的同时,也要求他们具备越来越多样、越来越高强的能力素质。
日本资深编辑松本昌次说编辑“是全面动员自己的个性、人格、人生观、世界观以及知识、教养、技术,甚至日常生活方式等个人的一切,从事与专家、作者或者创作书籍者有关的工作。编辑需要的不是其中某些项目,而是综合上述一切的‘完整的人格’”。2019年初,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微信公众号推出一篇文章《看了他们为〈中国日报〉海外版头版创作的插图,真想收藏一套!》,阅读量近1.5万,网友们用“惊艳”“太美了”“国际审美标准”来形容这些插图。其实,这不是《中国日报》第一次“出风头”。在2014英国年度报业大奖颁奖仪式上,《中国日报》欧洲版就被授予被誉为报纸设计和印刷的“奥斯卡奖”的“最佳国际报纸奖”。中国日报社总编辑助理、海外版编辑中心主任纪涛说,《中国日报》欧洲版的“高招”在于“对内容的精雕细琢及对设计的悉心打磨”;而创作这些插画的团队,靠的是“即使是一幅插画,也需要‘十万小时’定律的工匠精神”。
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编辑大家,孔子早在春秋时期就主张人一生中始终要“执事敬”“事思敬”和“修己以敬”,意思是行事要严肃认真不怠慢,临事要专心致志不懈怠,以及加强自身修养要保持恭敬谦逊的态度。这或许也是全媒体时代每一位编辑通往“精益求精”的一条路径。
(作者系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姜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