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略：认知对抗的胜负手
■陈东恒
引 言
谋略作为对抗性的思维认知活动，是认知对抗的天然武器和胜负重要抓手。在科技已经成为核心战斗力的当今时代，谋略之于认知对抗仍然占据战略地位、发挥关键作用、具有重要价值。深入探究谋略作用思维认知的机理规律、基本战法、实践要求等，对于充分发挥我军优长，把握认知域作战主动权，具有重要理论和实践意义。
谋略作用思维认知的机理规律
谋略作用思维认知的本质，是智力与智力的当面较量，遵循人的一般认知规律并加持博弈论的内在机理。攻防对抗中，谁的谋略立意更高、思虑更深、运转更快，对人性把握更深透，谁就能占据认知对抗的更优位势。
基于人性把握的谋略博弈。我国明代著名心学家王阳明曾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人性是人的生物属性和社会属性的复合体，是思维认知运行和发展趋势的内驱力，把握了人性往往就把握了对手思维认知的特点规律、把握了向对手施计用谋的密钥。历史上的著名战略家、谋略家、军事家，通常也是洞悉人性的心理大师。东晋的谢安在淝水之战中派细作于前秦军中大肆散布秦军已败的谣言，就是对对手深入别国腹地深怀惶恐心理的巧妙运用。现代战争十分注重对对手主要将领特别是统帅性格特征、心理特点、思维习惯、生活规律以及决策用兵习惯的分析利用，遵循的也是人性博弈的特点规律。
基于利益导向的谋略运筹。马克思认为：“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 还指出“‘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认知对抗作为战争博弈的高级形式，同样遵循利益博弈的普遍法则。某种程度而言，对利益的向往、追逐和争取是人性中最本质的一面。洞悉了人的逐利性内在规律，就抓住了认知攻防谋略运用的主动。战争中，无论是对己方将士的思想动员、情感激励、认知激发，还是对对手的趋势预判、谋略运用、行动调动，都需把握利益导向这个黄金法则。美西方军队在伊拉克、利比亚战争中大玩金钱收买、权力笼络的“无间道”。不少国家的雇佣军蜂拥而至，很多追逐的就是战争带来的高报酬。
基于文化洞察的谋略对抗。文化是一个国家、民族、军队社会心理和人文习性的总和，反过来又影响这个国家、民族、军队的社会心理和人文习性。文化属性不同思维认知习惯就会不同。参透了特定国家、民族、军队的文化习性，往往就能把握住其思维认知的特点规律和发展趋向，就能在认知谋略对抗中占据主动。历史上诸葛亮“七擒孟获”，基于的是双方对“义”的共同价值尊崇；关云长之所以会“过五关斩六将”，很大程度是曹操的笼络难以抵消和撼动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情义。美西方对伊拉克、利比亚政府军队高官的金钱收买，考量的是对手对物质利益的极度贪婪。可见，同样是谋略运用，依托的文化基点不同，使用的方法手段各异，产生的效果自然也大相径庭。
谋略作用思维认知的基本方式
机理决定路径，规律支配方法。谋略作用思维认知的方式路径，遵循其内在机理规律，体现对抗博弈底色，具有很强隐蔽性、欺骗性、诱导性。
布设认知陷阱。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运用曲折迂回的方法手段为对手挖坑设陷，诱导对手在不知不觉中落入预设的圈套，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认知谋略运用的最高境界。春秋时期齐鲁争霸，齐相管仲命人大赞鲁布质佳并指使齐人高价争购，诱导鲁人毁粮改种桑麻。次年鲁国粮荒，管仲又指使齐人不买鲁布却抬高鲁人购粮价格，从而兵不血刃迫使大批鲁民弃鲁投齐。1948年10月，国民党傅作义集团集结10万大军，企图偷袭只有千余人警戒的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毛泽东同志以新华社电讯形式在7天之内向全国连发3篇文章，既揭露蒋介石和傅作义的阴谋，又指出北平空虚的要害，最终以文为器、以笔作兵迫使傅作义撤军。
喷洒思维迷雾。“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是谋略实施者施谋于对手希望看到的理想状态。通过信息过载、隐真示假、情景幻相等陷敌于真假难辨的迷茫状态，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松弛境地，深处不明就里的雾里云里，从而疑窦丛生、动摇信心，丧失正常的思维判断能力，做出错误的决策行动，是其内在逻辑。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兵败后为东山再起而卧薪尝胆，不惜当牛做马作践自己、侍奉对手，极大迷惑了吴王夫差，不仅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还重返故国奋发图强，最终兴越灭吴、成就霸业。楚汉争霸前期，实力不济的刘邦谨小慎微频向项羽示弱，构塑了一个与世无争、谦卑恭敬、甘为人下、唯项王马首是瞻的弱者形象，极大麻痹了对手。一旦时机到来就牢牢抓住、凶狠反扑，置劲敌于死地。
激发认知冲动。古人云，“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志气挠乱，不顾本谋也。”意指对刚烈易怒的敌将，可激怒他。他为解一时之恨，本来要干的、最重要的事也不顾了，一定要马上解恨。结果恨没解成，最重要的事也失败了。冲动是魔鬼。人在强烈情绪波动下，很难对所处情势、敌我情形、未来发展、路径选择等做出理性判断。抓住人性的弱点和对手要害，通过言语刺激、行动冲击、情景强化等，使其在强烈情绪波动中丧失理智，做出鲁莽决策，从而导致失败。楚汉“汜水之战”，项羽派曹咎坚守成皋待援。汉军在城边高台上连日叫骂羞辱楚军，曹咎沉不住气率军渡汜水歼敌，被汉军“半渡而击”大败，导致整个战局失衡。
谋略作用思维认知的辩证关系
兵无谋不战。谋略作为人类智慧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在认知对抗中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深刻认识谋略在现代认知域作战中的极端重要性，把握其运用的实践要求，才能谋定而动，有的放矢，掌控先机。
深入把握政与谋的关系。军事服从政治、战略服从政略。认知域作战是一种带有浓厚意识形态色彩的作战形式，更要服从服务于政党、国家的政治目标。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追求政治目标的军事行动，更没有无政治目标诉求的认知攻防作战。如果认知域作战逾越了政治目标边界，必然触发雷区。二战尚未结束，英国首相丘吉尔就大肆鼓噪攻击苏联欲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果逆历史潮流黯然下台。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认知宣传，契合党和国家政治目标，凝聚了同仇敌忾的民族伟力。以政治利益为诉求、以谋略运用为手段、以认知技术为支撑、以认知塑造为载体，构成认知域作战的逻辑链条。与其他谋略运用一样，谋略的认知域作战运用也是政治属性与军事属性的综合体。
深入把握谋与技的关系。谋略与技术作为认知域作战的双驱引擎，在认知对抗中相互作用、互为支撑、复合发展。认知域作战视域下，科技的核心战斗力价值因谋略的存在更加凸显，谋略的运用因科技的加持而更加丰富多彩，两者统一于认知攻防实践。强化谋略的认知域作战运用，须充分认清、全面把握两者互促相长的辩证关系，深入研究信息化智能化条件下谋略运用的机理规律、方式方法、实践要求、实现路径，为谋略优势向认知优势、制胜优势转化提供强有力的支撑。同时，在认知技术运用中，坚持以政略谋略的实现为根本着眼，充分考虑政略谋略的需求和因素，使技术创新与政略谋略融为一体，通过技术性施谋、谋略性用技，强化认知攻防的综合效能，努力把握认知对抗先机主动。
深入把握正与奇的关系。“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谋略的认知对抗运用更加强调奇正结合，把变与不变、隐真与示假、常道与诡道结合起来，在敌对双方思谋博弈较量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把握克敌制胜的真经法宝。深入研究认知域作战的一般特点规律，把握对手基本战略战术战法，结合自身实际探寻扬长避短、制胜强敌的科学方法。善于调查研究、换位思考，于常理常规常道中探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诡道战法。深化对强敌对手群体和个体心理研究，善于隐强示弱、隐弱示强，既积极作为也韬光养晦，在时与势转变的临界点击敌要害。
（作者单位：军事科学院军队政治工作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