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至巴马科的航线上。离开长春机场,已经13个小时。距离到达目的地,还剩下不到3小时。
时间过得好快。还依稀记得家人送我时的场景:哽咽,拥抱,鲜花,闪光灯。这一切,只不过是想要留下彼此的味道。
工兵团是老爸曾经战斗过的部队,他选择来自己的老部队送我,我想,更多的是想来这里寻找些什么吧!
父亲是个坚强的男人,他与我并肩走在路上,仿佛多年的老友。
临别时的嘱托,在彼此的凝视中,就像忽然打开了一扇封闭很久的门。阳光,雨水。是的,是雨水。我确定,它来自我的父亲。即使是正午的阳光,也不能阻挡什么。他就那么哽咽着,好一会儿,像被突如其来的风抽走了什么。其实,满目的叶片,依然苍翠。
走着走着,我的父亲,像猝然发现了什么,一把将我抱去。我的下颌触到了他的肩头,我没有躲闪。1秒!2秒!我轻轻拍了拍父亲。
现在回想起那个瞬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成熟的男人。
父亲走了,其实是我走。
回望父亲的背影,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只不过场景从火车站,换成了团部大院。
我默默注视着父亲的背影。我的父亲,一步三回头。
我们维和分队从吉林到达龙嘉机场,已是下午3点。在等候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母亲。母亲是坐沈阳到长春的第一班高铁到达的。我不知道她在候机楼门口等了多久。在那样一场等待里,我孤独的母亲,她等的,就像不是我离开,而是我凯旋。
相见了,母亲说得最多的就是多拍点照片,咱就快搬新家了。她要把我出征的照片挂在新家的墙上。
摄影师让母亲站在我旁边,她却摆了摆手。我想,她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照,而是想把镜头更多地留给她头戴蓝盔的儿子。我还知道,她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怕控制不住情绪而影响我。
最后一张的背景是一扇玻璃门。那扇门,通往陌生的非洲大漠,通往巴马科。巴马科是马里首都,我们将在那里转乘军用飞机,飞往此行的目的地——加奥任务区。
长春——巴马科,在电子屏幕上无声雀跃,还好,没留下遗憾。母亲与我相拥的瞬间,摄影师拍下了我们的合照。
挥手,微笑。我的母亲,她总要留给她的儿子貌似的坚强。那一刻,我也故作洒脱,奔跑着冲出玻璃门。
在第一次远离家乡,不,应该是第一次远离祖国的时刻。我没有泪水,也没有失魂落魄,因为道路是我自己选择的。
在我的脑海里,非洲,大漠,远征,这些荒凉的词根反复交织碰撞,时而模糊,时而立体。在接下去的日子,它将隐匿在我亲人们的心里,变得一天比一天坚忍和柔软。还好,夜空的星辰,掩盖了我嚅动的粗大喉结。我努力咽下了堵塞在那里的另一些温暖的词根。
我的父亲,母亲。我的祖国,还有我亲爱的团队。我不在的日子,你们,请你们都好好的。
坐着军用飞机,又经近两个小时的飞行,我们终于到达任务区。
看着淳朴的非洲友人在街上与我们挥手,突然想,mali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
凭直觉,在这里,我们将会遇到更多可爱的人。就像眼前的农屋、街道,它们与成群的沙砾如此自然而亲密地融为一体。
营区越来越近了,远远看见先遣部队热烈欢迎的场面。
青翠的绿,耀眼的红。对,还有象征着和平的蔚蓝色!
8个月的国际维和行动。我和我的兄弟,我们的团队,将把脚印与汗水、警惕与尊严,全部抛洒在这里。想到有人的地方便是家,我会不辱使命,为着一名中国士兵的形象!
(《解放军报》2015年6月26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