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0多年前,老兵张鸿仁就带领全班,从比武场上赢得了第一个“集体三等功”。闻苏轶 摄
“看来这军装,是真‘长’在身上了”
最后登车的老兵是陈大鹏。他和其他3位来自某合成营的老兵迟到了10分钟。
大巴车启动的时候,已经比原计划的发车时间推迟了。大巴车穿过村中小道,上了县道。
说起迟到的原因时,陈大鹏还没有从刚才的告别气氛中缓过来。
“绷不住,实在绷不住……”陈大鹏告诉笔者,刚才全营官兵排成两列为他们送行,“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他们4个“泪人”差点从队伍里走不出来。
特别是看到自己的新兵班长和老营长,陈大鹏难受得不敢与他们对视,就好像自己“背叛”了兄弟、当了“逃兵”。
陈大鹏是个特别念旧情的人。
今年高原驻训期间,作为连里车队头车的驾驶员,他在机动途中看到了自己之前的老单位营区。
“握紧方向盘一个左打,就能回老营区,看看老战友。”陈大鹏说,他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种冲动。自从旅队调整改革后,他奔赴新组建的合成营继续服役,就再也没回过老部队。
这位来自邱少云生前所在部队的上士,当然还是恪守了“纪律重于生命”的信条,继续专心完成后续驻训任务。
如今,又一次从部队营区离开,陈大鹏百感交集。当大巴车经过营区大门的那一刻,他想到自己以后不再是一个兵,不再受部队的纪律约束,“再经过老部队的大门,一定毫不犹豫地申请进去看看”。
念旧的人往往更加敏感。
“哪怕给一天时间也好,让我们能好好告别。”陈大鹏总觉得,刚刚的退伍过程缺少点“氛围”。毕竟军营里有自己的青春,有自己的另一个家,他想有更多的时间来告别。
老兵确实太忙了。他们退伍的前一天,才刚刚随部队从外训地回来。炊事老兵王静安回到营区后,就和炊事班的战友一起,立即着手准备退伍会餐,忙得都没时间跟战友告别。
离别之时,指导员满心歉意,握着王静安的手说:“连队是你永远的家,随时欢迎回来,让我们也为你做顿饭。”
退伍老兵的“忙”,折射的是部队练兵备战的“加速度”。匆匆忙忙的退伍程序背后,是部队战斗力建设的时不我待。就在老兵们即将启程的时候,全旅官兵正在抓紧强化训练,准备迎接当天下午集团军机关组织的军事考核。
想到这里,老兵们也都释然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简单的告别是为了给留下的人更多时间练兵备战。
汽车已上高速,营区已经完全在老兵们的眼里消失了。
老兵们的军旅生涯一去不复返了。
“怀念啊我们的青春啊,昨天在记忆里生根发芽……”行程过半,张鸿仁听起了音乐《怀念青春》。
前一天晚上,信息保障队组织的茶话会上,战友们为老兵制作的视频短片就用这首歌作为背景音乐。他第一次听,就被深深吸引。
他觉得,那“扎心”的歌词道出了每一个退伍老兵的心声。
到达成都站后,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售票厅门口,张鸿仁掏出一包烟,给笔者递了一支。
信息保障队队长文伟曾对笔者说,张鸿仁这个老兵不简单,他拿过原军区比武第一名,“拿三等功拿到手软”。仅张鸿仁带出来的班长,都快编成一个班了。但在整个采访过程中,对于这些殊荣,张鸿仁对笔者只字未提。
对于接受采访,他笑着说自己“还不够格,有更优秀的”。
笔者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平淡如水的老兵,像极了诗仙李白笔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
登车前,所有老兵聚在火车站附近的川菜馆吃午饭。张鸿仁当年带过的一名叫向扬威的90后“老兵”也赶来相送。
向扬威今年9月份刚退伍。虽然年龄相差了10多岁,但他跟老班长一样,都算老兵了。他家住在百公里外的邛崃市,这次专程赶来为老班长送行。
饭后,向扬威一直把老兵们送进候车厅,又送到月台。
火车开动前,在车厢门口,张鸿仁把车票交给了检票的乘务员。他还没来得及把车票拿回来,向扬威就将他紧紧抱住。
“班长,下次到成都一定记得告诉我!”向扬威说话声音很大,丝毫不顾及旁边的乘务员还在等待张鸿仁拿票登车。
张鸿仁踏上车厢台阶,向扬威向他敬了一个军礼。早已不是军人的他,依然用军人的方式送自己的班长离去。
“看来这军装,是真‘长’在身上了。”看着向扬威标准的军礼,张鸿仁满眼噙泪,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