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徐州,凤凰山麓,雪花纷飞。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前,纪念淮海战役胜利70周年暨向革命烈士敬献花篮仪式隆重举行,700多名各界代表在纪念塔前整齐列队,庄严肃立。其中,有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兵代表,他们都曾参加过70年前三大战役中规模最大、歼敌最多的大决战。“当战斗结束时,记忆的战争就开始了。”老兵的记忆中存有那些无法忘记的战争,他们也是我们不能忘记的关于战争的记忆。纪念仪式结束后,记者走进徐州的3个干休所,采访了4位亲历淮海战役的耄耋老兵,通过他们的讲述,去重温那段烽火岁月,重拾那段战争记忆。—编者
勇士的本能:班长牺牲了,排长补上去
申维清:1929年出生,山西襄垣人,1947年参加革命,淮海战役时为中野6纵16旅46团炮连战士。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后方的《淮海战役烈士英名录》上,镌刻着31006名烈士的名字。在一面墙的正中间,记者找到了“金好义”这个名字。申维清告诉记者,为了找到这个名字,他足足跑了三趟。金好义牺牲时,申维清就在一旁。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金好义中学毕业,“当时是连队里文化水平最高的。”金好义牺牲在以惨烈著称的大王庄战役中。申维清回忆,他们被敌人从大王庄打退后,坚守在小王庄。敌人见状,调来了3辆坦克。一时之间,机枪步枪没有了用武之地,好在他们手中有之前缴获的两枚火箭筒。接到团长的命令后,班长金好义上前观察敌情。就在金好义组装火箭筒时,敌人发现了他,一枚子弹击中了金好义,他壮烈牺牲。一旁熟悉火箭筒操作的排长不顾危险,上前接替金好义,把火箭筒调整了一下方向,打中了一辆坦克。另外两辆坦克被火箭筒的威力吓住,灰溜溜地逃了。“前面的人牺牲了,后面的人不管是谁,一定会顶上去继续战斗,要不怎么去消灭敌人?”申维清说。
烈士的遗愿:交纳“最后一次党费”
邵淦溪:1929年出生,山东新汶人,1945年参加革命,淮海战役时为华野7纵21师63团组织干事。革命时期,“最后一次党费”的故事有很多版本,至今仍屡屡见诸报端。邵淦溪讲述的,是他亲眼所见的一个版本。邵淦溪回忆,一次战斗结束,他和一位副指导员、一位通信员一组,负责掩埋烈士遗体。战场上掩埋遗体简单快速,首先是把烈士的脸洗干净——如果当时还有水,然后用白布把遗体包裹起来——如果还有白布。埋好遗体后,再根据烈士棉衣里写有的姓名、家乡等信息,写好木牌,为其立碑。就在查看烈士棉衣时,邵淦溪发现,很多烈士的口袋里都有钱包,钱包里面是“可怜”的一点钱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党费”。没有人留下明志抒情的遗书“,这是我最后一次党费”成了一名共产党员的遗言。鲜血染红了纸条,映衬得这句话越发夺目鲜艳。“这样的情况非常多。”邵淦溪说,也有牺牲时还不是党员的烈士,纸条上面就写着“请把钱带给我的家人”。战斗结束后,邵淦溪和大家都竭尽所能完成烈士遗愿。“我一生都为这些场景所感动,对我也是一种激励。”感动和激励的传承没有间断,邵淦溪在部队一直从事政治工作,“最后一次党费”的故事,也成为他后来一直用来教育连队战士们的生动教材。
班长的敏锐:亲手抓获国民党少将
徐飞:1929年出生,江苏射阳人,1945年参加革命,淮海战役时为华野6纵18师52团警卫班班长。徐飞所在的52团在淮海战役中抓获了国民党3位将军。其中,两位是中将,一位是少将。这名少将,就是徐飞亲手抓获的。那是在淮海战役第三阶段,徐飞所在部队暂时驻扎在徐州南边的一个镇子。一天,徐飞注意到附近进进出出的一人,走路的姿势不像个老百姓,反倒像个军人。敏锐的徐飞立刻向附近的村民打听,村民告诉他,那个人每天天一亮就出去,晚上才回来。徐飞听后,更加觉得这个人可疑。一天晚上,确认对方没有出门后,徐飞带人把他的住所围住,把他带了回去。没想到审问后有了意外惊喜,原来对方竟是国民党的一名少将。徐飞还说起当时战场上一件“有意思”的事。淮海战役进行到第三阶段时,两军的饮食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方有很多支前民工送来粮食,甚至还有腊肉和大饼。国民党军队空投食物的误差很大,很多甚至投到我军阵地上。饥肠辘辘的国民党士兵开始寻找所有能吃的东西,野菜也被拔光了。有时双方阵地距离很近,解放军就冲着对面大喊:“吃饭啦!”不久,就有国民党士兵偷偷爬过来吃点东西——饭可不是白吃的,必须得画点工事图作为交换。“他们回去后还会告诉别人解放军这边有饭吃,可以继续瓦解敌人。”徐飞笑着说。
医生的感动:村民把解放军伤员当亲人
李达春:1930年出生,江苏射阳人,1946年8月参加革命,淮海战役时为华野12纵队第5野战医院助理医生。李达春做战地医生多年,在回忆淮海战役时,他想起了一位因破伤风去世的青年“。他不该死”这句话,李达春说了一遍又一遍。李达春至今还记得,那人身材魁梧,身体很壮实,得的不是致命伤,只是大腿处被一颗子弹贯穿。但他不幸感染了破伤风,“当时伤员一旦染上破伤风,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这位患者感染了两三天后就不幸去世。李达春介绍,淮海战役时,所谓的战地医院就是在村民家里临时搭建的医疗救护小组。伤患散居于几个村落,日常照顾全交给村民们。村民们把解放军战士当成自己的亲人,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伤员,为伤员端屎端尿也不介意。”李达春说“,我能感受到,当时村民们的积极性很高。解放战争胜利在望,村民们发自内心地高兴,他们感觉到了解放指日可待,以后就是穷苦百姓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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