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眼中的父亲:离家时,看着他的背影会泪湿眼底

来源:“中国军网”微信公众号作者:宋国奇责任编辑:任爽
2017-09-15 20:28

干透的迷彩衫,顶着初秋的骄阳,悬在晾衣绳上。后背上还隐约残留着些许洗衣粉未淘清的白色痕迹,像极了记忆中父亲的那些汗衫。

那时我上小学,农忙时节父亲下地干活,早晨穿一件汗衫出门,面朝黄土背朝天,脊背上不知湿了几回又干了几回。午间,父亲把汗衫挂在院子里,光着膀子和我并肩坐着一起吃饭。我看见热风把父亲汗衫上那些汗迹吹干,后背上析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白色汗渍。日头渐消的时候,父亲套上那件汗衫,那条白白的汗渍贴在他挺拔厚实的背上一颤一颤地出门去了。

后来上中学了,我学会了骑车,父亲用种地卖庄稼换来的钱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暑假正值忙碌时节,我骑车去给下地干活的父亲送饭。地头上我看见父亲的背影埋在半截庄稼里,仿佛他要把所有力气都交给这片土地。那是第一次,我感到父亲的背影如此渺小,原本印象中父亲挺拔宽厚的脊背,隐没在眼前这片广袤的的黑土地里。

父亲在田间劳作,我就在一边捉蜻蜓、逮蚂蚱、跑来跑去……等他忙完,已是日落时分,父亲远远地喊我,混合着他疲惫而慈爱的眼神,父亲骑车载着我回家。我坐在后座上,抬头一会儿望望云,一会儿望望父亲的脊背,汗水夹杂着泥土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父亲后背上那些不规则的白色曲线,仿佛天上一团一伙的云,有些尴尬又有些可爱地扭动着。我一路愣愣地看着父亲的后背,在起伏的乡间小路上想着一些自认为父亲不会理解的奇妙的少年心事。

五年前,我考上了军校。离家那天,父亲送我到车站,我跟在他后面。他的脊背弯弯地负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父亲的力气,好像比在地里干农活时还饱满。临别的时候,父亲一直叮嘱我这啊那啊,我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几步回头,总看到父亲依然站在那儿向我挥手。直到我走远了些再回头,没看见父亲,我有些慌。搜寻着远处拥挤的人群,我看到父亲的背影,晃动着渐行渐远,慢慢缩小。

后来每次离家,父亲照样到车站去送我。但是我发现,渐渐地,他不再像以前似的站立很久看我进站了,没等我转身,他先留下一句“你长大了,我放心”,然后自顾自地转身匆匆离开,留给我一个背影。我想,父亲是不想看见我离开的样子吧。我自觉泪点略高,但看到父亲匆匆的背影,有时真会泪湿眼底,不知道父亲是否也跟我一样。

上次休假回家,他因为吃了海鲜过敏,身上起了好多红疙瘩,又痒又疼。医生给开了一些外用内服的药,还叮嘱不能抽烟喝酒,否则会加重病情。父亲烟龄三十多年了,平时每天要抽两盒烟,这对于他,痛苦可想而知。我帮父亲涂药,他褪去上衣露出后背,我小心翼翼地把药涂在那些红红的皮肤上。父亲的脊背由于疼痛微微地颤动着,那时我眼前仿佛不是我的父亲,更像一个受了委屈在抽泣的孩子。治疗了一个多月,父亲的病情终于好转了,可是身体却大不如从前,还留下了全身的疤痕。这个炎热的夏天,我发现父亲不像年轻时那么爱光膀子了,我故作嗔怪地对他说:“大老爷们还怕啥留疤啊?”父亲憨憨地笑笑说,“人老了,哪能还跟以前似的,叫人笑话。”我知道,以后可能很难再看到父亲黝黑光洁的脊背了。

后来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后背疼得厉害,走路一二百米就要休息,不知是骨质增生还是其他顽疾,已有半月未见好转,我想这应该是年轻时劳累过多,上了年纪身体吃不消了。我买了一些药寄回去,又给姐姐转了些钱,告诉她有时间多多照看家里。几天后,父亲打电话说药收到了,吃了感觉好多了,我不知道是真的好了,还是只是为了让我放心才这么说。

听着电话里父亲的声音,我想象着父亲此时的样子,一向要强的父亲,怎忍受得了别人看见他走几百米就休息时的狼狈。忽然忆起刚当兵那几年,每逢回家,父亲总是拍拍我的脊背,捏捏我的肩膀,满意地说:“嗯!你小子行,长得比我干力气活时还结实了。”此刻的我,也多想拍拍父亲的脊背,揉一揉那曾经笔直而渐渐弯了的背,看看是不是还有一股淡淡的汗味。那是记忆中父亲的味道,是黑土地的味道。

(本文配图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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