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花开伴军娃
■李 萧 李嘉悦
夏日，戈壁深处，马兰花竞相开放。又一个“六一”国际儿童节到来之际，空军某部蓝天幼儿园里，一场亲子运动会在欢呼声中开幕。
空军一级上士彭二豹的女儿小橙子拉着爸爸的手，第一个冲过终点，兴奋得小脸通红。麦吉妈妈陪着麦吉跳完一支舞后，麦吉爸爸激动得抱着孩子转起了圈。
操场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孩子们高兴，我们也跟着高兴，感觉自己都年轻了。”麦吉妈妈说。
作为一手操办起这家军队幼儿园的“元老”，该部政治工作部干事杜文萍也专程赶来，陪孩子和战友们参加建园以来首次亲子运动会。
前来参加运动会的军嫂们，打心底里感激杜文萍，把她让进操场的中间。
傍晚，开饭的号声回荡在戈壁营区，官兵唱着《一二三四歌》迈向食堂。不远处的生活区内，军娃们蹦蹦跳跳地走出幼儿园，扑向妈妈怀抱……
接孩子放学，在普通人眼中司空见惯的这一幕，对戈壁滩上的军嫂们而言，却是来之不易的幸福。
空军某部幼儿园正在组织亲子活动。魏华龙摄
那一年，一群官兵从天南海北汇聚戈壁大漠深处。由于部队地处偏僻，驻地没有可依托的社会幼教资源，营区里也尚未开设军队幼儿园。不论寒暑，随军来到戈壁的军娃们每天都要乘坐班车，到十几公里以外求学。军嫂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那时，杜文萍刚刚调入该部政治工作部任干事，负责子女教育工作。作为一名军嫂和一名母亲，她对家属们的期盼感同身受，圆满完成“保证幼儿园按时开园”的任务。
3年多前，一所设施完备的高标准军队幼儿园，在荒凉的戈壁军营中拔地而起。在杜文萍带领下，老师和军娃们在崭新的幼儿园里栽下一排排马兰花。
如今，马兰花绽放的花瓣，在骄阳下投射出斑斑点点的光影，好似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亲子运动会现场，战士们为小朋友们表演了军体拳和平板支撑。战士们练得满头大汗，一个小姑娘趴到地上，奶声奶气地说：“叔叔，我给你擦擦汗！”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现在就开花……”夏风拂过戈壁，送来孩子们清脆的童声。
戈壁滩上，一所小小的幼儿园，讲述着一个孕育希望的故事，见证着一群军娃的幸福成长。
戈壁深处，一群军娃在幸福成长
空军某部幼儿园孩子正在上音乐课。陈志飞摄
戈壁军营，“蓝天娃”有了幼儿园
戈壁深处，黄沙漫卷。空军某部营院中，一所幼儿园成为亮丽的风景线。
幼儿园多功能教室里，一群“蓝天娃”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年轻的小班老师周亚洁笑盈盈地打开钢琴盖。随着周老师的指尖落向琴键，稚嫩的童声伴着音律跳动起来，飞向窗外……
汽车连驾驶员王钧每次驾车路过幼儿园门口时，都会不由自主稍微放慢车速。这不仅仅因为自家孩子就在这所幼儿园就读，还因为他曾担负过一项特殊任务——
那年，部队新组建后，陆续有家属随军来队。当时，营院里还没有建成配套的幼儿园。为了上学，这些跟着父母搬进戈壁深处的娃娃们，不得不坐车到十几公里外的学校。
作为连队驾驶技术最过硬的司机之一，王钧每年三分之一出车时间都在当“护花使者”，执行安全护送孩子往返的任务。
因为有时差，戈壁的清晨7点仍是一片漆黑。这会儿，本应是孩子们的梦乡时刻。家属院里，王钧的妻子狠狠心，把熟睡的儿子从被窝里拉出来。
催促孩子吃完准备好的早餐，妻子带着儿子赶紧往营区班车点走。天刚蒙蒙亮，班车点已挤满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和军嫂们。王钧的班车一到，大一点的孩子踉踉跄跄跑上车，嫂子们则抱着小一些的孩子快步跟上。
“我的孩子也坐在大巴上。有时下雪路滑，为了保证行车安全，班车往往发得更早。孩子们睡不够，我也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哭闹一路。为此，我媳妇没少埋怨。”王钧说。
回忆起送孩子外出上学这一幕，空军中校李龙彪的爱人周国防眼中流露出无奈：“确实很煎熬。大人还好，就怕孩子遭罪。每天早出晚归地折腾，孩子们一生病，家长尤其揪心。”
当初，李龙彪军校毕业后，主动选择奔赴边远艰苦地区。为和李龙彪团聚，周国防辞掉地方工作，来到戈壁。
刚到戈壁时，家属院还没建好。周国防每天乘坐班车，往返营区内外，操持着小家，默默支持丈夫工作。后来，新家属院拔地而起，他们的女儿也出生了。
谁知，李龙彪因工作需要，又被选调到更远的戈壁滩。周国防趴在李龙彪怀里痛哭一场，随后擦干眼泪，把丈夫送上了西行的列车。一个月后，她抱着孩子拎着行李，追随丈夫来到这片新的戈壁滩。
去往幼儿园的大巴车上，孩子们兴奋地谈论着幼儿园新交的朋友。军嫂们心里不约而同地盼望着：“我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折腾？”
军娃是军人家庭的未来和希望。呵护军娃，不仅是军人心之所系，更是部队各级组织的情之所倾。在官兵和家属的呼吁期盼中，该部很快将幼儿园建设计划提上日程。经过部队和相关部门共同努力，从规划蓝图到建设落成，营区内的蓝天幼儿园不到一年半便开园了。
如今，孩子们不出营门就能上学，家属们也不再起早贪黑送孩子。官兵们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了地，更加全身心投入工作。
“现在，我每天出车就专心忙内场和外场的任务，不用再担心孩子了，媳妇也不在我耳边唠叨了！”王钧说。
在荒凉的戈壁大漠，军营中这所幼儿园成了“蓝天娃”温馨的港湾，也成为官兵拼搏工作的坚强后盾。
埋下一粒种子，静待慢慢发芽
戈壁的风，吹绿了蓝天幼儿园的小草，也吹醒了孩子们的热情。
为了让孩子们体验劳动与收获的快乐，老师带领幼儿开垦出园区内的一片荒地，建起一方小小的菜园，就像他们的父辈从无到有建起戈壁中这方营院一样。
惊蛰过后，小菜园里一片繁忙景象，孩子们进行着辛勤而又快乐的劳动。
女孩小叶子小心翼翼地埋下一粒种子，一边用小铲盖土，一边嘟囔说：“快快发芽，快快长大！”男孩麦吉急不可耐地扯着老师的袖子问：“老师，啥时候浇水？我知道，要浇水才能发芽……”
望着孩子们挂着汗珠的小脸，幼儿园园长李晓燕欣慰地笑了。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些年为“蓝天娃”茁壮成长而辛勤“浇水”的人们。
对该部政治工作部干事杜文萍而言，这所幼儿园的意义非同寻常。杜文萍的丈夫陈永超是该部一名飞行员。当年，为了支持丈夫圆梦蓝天，她随丈夫一起从江南水乡调到这片戈壁滩。
接到上级“保证幼儿园按时开园”的任务后，杜文萍感到压力很大。由于新组建单位没有幼教人才，她只能“赶鸭子上架”，一边查阅相关资料，一边梳理幼儿园运行保障模式，同时紧锣密鼓到兄弟单位的幼儿园调研，一遍遍向家属们征求意见建议，最终形成一整套可行的方案。
刚开始，部队没有招到适合的幼儿园园长和骨干教师。一时间，“我们的幼儿园到底怎么样”等疑问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报了名的家长想要退出。
“以后我不用出去上学了！我妈妈早给我在新幼儿园报名了。”一次，小瑾瑄骄傲地向周围的小伙伴炫耀说。
小瑾萱是谁？她就是杜文萍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所幼儿园入学名册上第一个孩子。杜文萍没有想到，女儿的这句话让仍在观望的战友和嫂子们吃了颗定心丸。
当时，军嫂李晓燕还在千里之外的一所部队幼儿园任职，她的女儿在驻地上初三。得知新建的蓝天幼儿园急缺有经验的老师，有着十几年教学经验的李晓燕和丈夫商量后决定：“马上去！帮部队先把幼儿园运转起来。”
同为军嫂的周国防和郭旭，闻讯前来应聘幼儿园的生活老师。空勤灶司务长于雪鸿还亲自出马，对两位军嫂的厨艺进行了现地考核。
距离开园不足一周时间，新落成的幼儿园内还有大量杂物需要清理。部队官兵轮番上阵，利用休息时间，拿抹布一点点擦拭园内地板，有时甚至忙到凌晨两三点。一位战士说：“为了自己院里的小孩，谈不上辛苦。说不定以后我的孩子就坐在这里上课呢。”
伴随着热闹的鞭炮声，该部蓝天幼儿园准时挂牌开园。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在校园里欢快地笑着、跑着，官兵们兴奋地鼓起了掌，有的军嫂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叔叔，你又来了！这次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小班孩子嘟嘟拉住了司务长于雪鸿的手。幼儿园开园后，于雪鸿便成了这里的常客，也是孩子们最欢迎的人。他经常抽空过来，把自己在空勤灶创新的菜品教给幼儿园的生活老师。
为了做出更适合幼儿吃的小点心，郭旭悄悄在家练手艺，用完了家里一整袋面粉。后来，她不满足于照顾孩子们的生活，通过刻苦自学，考取教师资格证，成为小班班主任。
顺着幼儿园的大门向里望去，迷彩伪装网搭成的遮阳棚下，一套户外大型玩具套装和滑梯组合格外显眼。一下课，小班的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冲到滑梯前玩耍，直到郭旭再三催促，他们才恋恋不舍回到教室。
戈壁滩上常年干旱，炎热干燥。看着孩子们户外活动时稚嫩的小脸暴露在强光和紫外线下，官兵们很心疼。他们专门给幼儿园设计出一个迷彩遮阳棚，解决了孩子们户外活动的难题。
夜深了，该部某室主任王海飞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时而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时而摆弄一下自己收藏的各类飞机模型。明天一早，他要前往幼儿园给小朋友们上一堂科普课——认识飞机。
给官兵讲专业，王海飞张嘴就来，头头是道。可给幼儿园的娃娃们上课，这还是头一回。“讲深了，孩子们听不懂。说得浅了，又怕遗漏了重要信息。”
王海飞忐忑的心情持续到第二天授课结束。直到孩子和老师们一同鼓起了掌，他内心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作为“蓝天娃”，幼儿园的孩子们不仅能听空军叔叔讲飞机的故事，还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飞机。
2021年建军节那天，幼儿园老师带领孩子们来到机场参观。某中队中队长窦荣鑫迎上去，给孩子们讲解起来。这时，工程师刘海峰的儿子皮皮突然插话：“我爸爸说他整天守着飞机，我可羡慕他了！叔叔，我能摸一摸吗？”说着，他扬起小脸，露出乖巧的神情。
这一摸可不得了，几个胆大的男孩顿时也嚷嚷着要摸飞机。女孩们拉着老师蹲下，凑到老师耳边说也想亲手摸一摸。
窦荣鑫见状，便让几名战友抱起孩子们摸飞机，挨个让他们过足瘾。一个小男孩摸完，还把鼻子凑到飞机上闻了闻，连声说“真香”，逗得官兵和老师们哈哈大笑。
那天，孩子们为叔叔们献上了舞蹈《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蓝天娃”纯真的笑脸，让在场官兵不禁想起自己的孩子，不少人眼眶都湿润了。
空军某部幼儿园组织师生户外踏青。陈志飞摄
春苗恰逢及时雨，扎根戈壁发枝芽
“周妈妈，可以再帮我盛一点饭吗？”刚为孩子分完餐的生活老师周国防还没来得及卸下围裙，便又有孩子扑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些顽皮的小家伙，周国防眼里尽是温柔。见证一个个“蓝天娃”在自己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她感到既满足又骄傲。
当初，周国防以为随军后就能和丈夫李龙彪团聚。来到部队后，她才发现，一年里倒有大半年见不到丈夫的人影。“现在院里有了幼儿园，我不仅可以照顾自己的孩子，也能替更多家庭照顾小孩。”周国防说。
那年10月，一场大风过后，戈壁气温骤降。随着一纸命令到达，部队立即忙碌起来，一个又一个架次的飞机从机场起落，官兵过了一个异常忙碌的国庆节。接到命令的任务分队官兵随即转场。李龙彪没有想到，他这一走很长时间才回来。此时，幼儿园里，李龙彪的儿子小可正在活动室与小伙伴们尽情嬉戏。
几天后，眼尖的园长李晓燕突然发现，小可上课时一直耷拉着小脑袋。李晓燕蹲下来，轻声询问孩子怎么了。
“我想爸爸了……”原来，李龙彪带队出任务，走得特别急，这几天手机也一直关机。小可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随后，李晓燕对小可说：“你常给伙伴们说，因为你爸爸认真工作，飞机才能安全飞上天，爸爸的工作很重要。现在，爸爸带着很多叔叔，和飞机一起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每天工作很辛苦、很忙。等爸爸忙完，就会回家。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好吗？”小可眼含泪花，懂事地点了点头。
“虽然很累，但内心非常踏实，能看着孩子们在这里成长，自己还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很开心。”郭旭笑着说。
看到幼儿园越办越好，本已决定带着孩子回老家的军嫂唐瑞留了下来。她把孩子送进了院内的幼儿园，自己也成为幼儿园一名生活老师。开园以来，已经有13名军嫂应聘到幼儿园工作。军嫂们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积极为子女教育保障出力献策，也感受到更多的尊崇和价值。
在李晓燕的带领下，这所地处戈壁深处军营的蓝天幼儿园，积极与内地幼儿园接轨，注重孩子们的养成教育和艺术教育。现在，院里的孩子们在这里吃得好、玩得开心、学得更多，茁壮成长。
谁把官兵的急难愁盼放在心上，官兵就信赖谁；有多少心思、力气，下在官兵期盼的事上，就会有成倍的战斗力从官兵身上体现出来。没了后顾之忧，越来越多原本两地分居的家庭办理了随军随队，戈壁滩成了他们真正的家。
那天，任务分队凯旋，杜文萍早早领着女儿等在停机坪上。飞机一落地，陈永超带队向欢迎的人群跑来。“妈妈，那个是我爸爸！”小瑾萱抱着一束鲜花，摇摇晃晃冲向爸爸。陈永超难掩内心的激动，把女儿高高举过头顶……
戈壁黄昏，幼儿园放学的铃声响起，孩子们走出校门，当日不值班的参谋梁权铭也来到幼儿园门口。与其他战友和嫂子们来接孩子不同，他来接的是新婚不久的妻子——周亚洁。
2020年，周亚洁刚刚从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得知部队新建的幼儿园招录教师后，她报了名。当时，负责为幼儿园招聘教师的杜文萍对她进行了一系列严格考核。
来到蓝天幼儿园后，工作认真负责的周亚洁深受孩子们的喜爱。不少军嫂还张罗着要给周老师在部队介绍个好小伙，把她彻底“留”下来。
2022年底，周亚洁与相恋两年的军官梁权铭结了婚。她深深爱着孩子们，爱着这座军营。就像幼儿园里随处可见的马兰花一样，她也在这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