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英勇神速”连:我的战旗我的连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作者:崔寒凝 孙文韬责任编辑:张思远
2020-08-05 02:02

6号军骡牺牲后的冲击波

7月17日中午,周鹏又爬上了哨所。“骡倌”罗茂文正瘫坐在台阶上,蜷缩成一团,一直低着头。

哨所院子里,6头骡子也垂着头。

“怎么只有这6头了?那一头呢?”周鹏问。

上次,周鹏带上来的骡子共有7头。“这就是我带领的运输分队啦。”罗茂文给这7头骡子按照个头高低,分别起了名字,从“1号”到“7号”,简单明了,便于执行任务。

“问你话呢,说话啊!”周鹏看到少了一头骡子,着了急。

“6号过一个急转弯没踩实,掉下去了,悬崖10米多高,活不成了……”罗茂文声音有些哑,眼眶有些红。

山上吹过一阵凉风,周鹏拍了拍罗茂文的肩膀。在士兵心里,6号就是亲密的战友,是运输分队无言的战士。

6号的尸体在悬崖下找到了。因为体型过大不好搬运,大家决定把6号就地埋葬。

山上施工的工人,土也没筛就往6号身上盖。罗茂文趴过去,一边埋,一边把盖在6号身上的碎石子扒拉下去。

回去的路上,他和连长说:“6号给我们运了这么久物资,让它睡得轻松一点吧。”

那天晚饭后,整个连队格外沉默。

“牺牲”这个词,27岁的罗茂文曾觉得离自己很远,甚至从未想过。看到6号被一锹土一锹土埋在悬崖下时,死亡分明又离自己那么近。

当晚,兄弟连队指导员邓琦的电话响了。

“你来我们连队参观,一定去看看西山哨所的军驴雕塑……”周鹏说。

上世纪80年代,连队的一头军驴为哨所官兵运送物资时,累倒在山路上。那头军驴服役14年,行程7万公里。连队官兵总结出了负重向上、静默脱俗的“军驴精神”。

6号牺牲后那几天,山里的雾气一直不散。天也黑着脸,摆出一副要哭的架势。

罗茂文脑中一遍遍回放骡队走山路、过急弯、送物资的场景。他想把6号用过的军绿色布袋子放到连队荣誉室。

日积月累装物资,布袋子破旧不堪,内里已经起了毛球。6号背着它一次次登上路程逾百米的陡峭山坡。

罗茂文记得连史里那个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

当年广西战役永丰战斗,连队雨夜奔袭,切断敌人后路。

罗茂文知道,平时自己练习负重奔袭时,快跑1个小时只能跑9公里山路。“精疲力竭,能见度又那么低,前辈们是怎么做到6个小时连续奔袭40公里的呢?”罗茂文惊叹。

一路奔袭,连队赶到敌军宿营地,被敌人夜照灯发现,遂接火战斗。7班被赶来增援的敌军三面火力压制,只剩2名官兵,仍死死铆在阵地上与敌人搏斗。

罗茂文终于体会到战争片里那种血洒沙场的壮烈——冲锋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战士们端着机枪疯狂扫射。

返回西山哨所时,连长问罗茂文:“还能继续带运输队吗?”

“我一定会守护好骡队,成为供给迅速、保障有力的小分队,不让6号白白牺牲。”罗茂文说。

一根柳枝,传递老兵不变的情怀

去年八一建军节前,60多岁的老兵郭旭德重回老连队。

在地窖前,郭旭德洒了一整瓶二锅头,点燃一支烟,坐在地上待了半晌。

1983年,他的战友蒋福成挖地窖时遇到塌方,把年轻的生命留在了大山。郭旭德的一条腿也被砸骨折,从此落下残疾。

回连队前,郭旭德本想寻着蒋福成老家的地址去看看战友的墓地,但最终没能找到。

连队门口,那棵大柳树枝繁叶茂,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

“别的连队大多都种杨树,咱们连为啥种柳树?”有人问老兵。

“这棵树,是我的老班长带着我们一起种的。柳树的‘柳’,音通留下的‘留’,大家就想把情谊留下。”郭旭德回答,“其实我们的心也留下了。这山里的地窖、洞库,都是我们一锹一锹挖出来的。山上的路有一半也是我们修的。我们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守这座山、建这座山上了。”

看到连队荣誉室展柜里那盏煤油灯还在,郭旭德转身问周鹏:“我们那时候都写日记,现在你们还写吗?”

“写,每年我们都把日记结集成册,做成《燕山兵语》留存。”

那盏煤油灯,是当年连队战士姜俊学习毛主席著作时用的。姜俊曾是连队的“羊倌”。他在煤油灯下学习,累计摘录20万字笔记,还利用业余时间在驻地周边村里开办扫盲班,总结出一套活学活用毛主席语录的经验办法。

后来,姜俊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此后,连队逐渐形成了求知学理、求真思进、求实有为的“煤油灯精神”。

学理论、记日记的风气,连队官兵一坚持就是50多年。

郭旭德翻开《燕山兵语》。其中一页上,列兵惠学诗这样写道:“今天一天都在训练,我明显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一直看好我的连长,也对我有些失望。我不知道我离‘杨海燕’还有多远……”

连队老兵杨海燕,劈砖头、斩木棍、断钢筋,练得一身好功夫,考核比武次次夺第一,曾获得“爱军习武标兵”称号。

杨海燕退伍了,但他的故事激励着后来的官兵精武强能。新兵惠学诗下连后,在班务会上说:“我要成为像杨海燕那样的兵。”大家看着他的小身板,都笑了。

因为本身底子薄,惠学诗的体能一直提高不快,班长恨铁不成钢。

晚上,连长去查铺,看见惠学诗床头扔着两条白布,上面还带着血迹。

惠学诗的手上破了皮结着痂。嫩肉是新长出来的,受不得力。因为练习单杠强度太大,嫩肉很快又裂开口,他就缠上白布,接着练。

连长心里直发酸,决定给惠学诗开小灶,帮他练耐力、增肌肉。

年终考核,惠学诗体能总评优秀。在今年连队组织的比武中,他取得三公里越野和单杠一练习两项第一。

“你离杨海燕还有多远?”郭旭德转头问。

“快赶上了。”惠学诗的脸红得像山里的苹果。

老前辈哈哈一笑:“像咱们‘英勇神速’连的兵!”

离开前,老前辈把手机递给周鹏,请他帮忙拍照留念。

屏幕里,柳树下的郭旭德努力站直挺胸,身后是蜿蜒的青山。

“我入伍时的愿望就是保卫祖国。我最遗憾的就是告别了大山,离开了连队,再也不能像守卫大山一样守卫祖国了。”郭旭德转身望着大山,仿佛要把大山的轮廓刻在心里。

他伸手折下了一根柳枝,紧紧握着。

摄影 许林业 曾 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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