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西藏往事
■党益民
在遥远的藏北高原一个名叫雪拉山的地方,有一片冰雪覆盖的墓地,其中一块墓碑上写着我的名字。

两年前的今天,我离开了西藏。行装已经打好,只等着天亮。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子夜过后我便拉开了窗帘,然后回到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天亮。我想最后一次看着高原的天空一点点变亮。就要离开高原到零海拔的地方去工作了,但我的心里没有欢娱,只有悲壮。不,不是悲壮,是悲伤。一种无以言表的悲伤在心里激荡,似乎随时都会冲破胸腔。真的不舍啊!毕竟在高原工作了三十多年,高原毕竟留下了我所有的青春,还有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现在静静躺在冰天雪地里的许多战友。我这一走,恐怕很难再回到高原,抚摸他们冰凉的墓碑,给他们点支香烟,洒一杯青稞酒。好在我的墓碑就在他们的墓旁,也算是另一种陪伴吧。我眼看着窗外一点点变白。当高原的第一缕曙光刺破天空的那一刻,我禁不住热泪横流……

今天傍晚,“拉动”结束回到营区,我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我给他们回过去,一个是早已预知的喜讯,另一个是始料未及的噩耗。在我还没来得及品味喜悦的时候,悲伤已汹涌而至。
半个月前,我来到长海县中队蹲点。长海县隶属大连市,与朝鲜半岛隔海相望,是东北地区距离日本、韩国最近的地方。这是我从高原部队调任辽沈总队两年来,第六次下部队蹲点。这次蹲点的任务是,指导中队战备演练。刚才,在中队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我突然下达了“拉动”命令,部队全员出动,仅用17分钟就成功处置了“情况”。这是一个标兵中队,军事素质很过硬。
部队演练结束,我独自离开营区,来到几十米之外的海边,坐在一块温热的礁石上,回复那两个未接电话。我先打给战友A,一连拨了三次才拨通。A的声音很大,一口四川话:
“你晓得我在哪儿吗?”
“你还能在哪儿,西藏呗。”
“我告诉你,我在樟木口岸!”
我心里激动了一下。那地方我很熟悉。八十年代末,部队从黑昌线撤下来后,我调到了中尼公路战线,在樟木边境待过两年。那地方有一段“之”字形公路,是著名的“三百米死亡线”,我的好几位战友牺牲在了那里,掩埋在樟木云遮雾罩的烈士陵园里。
“哦,你小子跑到抗震救援一线去了?”
“啥子小子?老子都五十多喽。”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五十多了。他转业时没有回四川老家,留在了西藏,随后他把妻子和孩子也接到了拉萨。他在西藏自治区政府办公厅工作,妻子在拉萨一所中学当老师,是一位有点名气的女诗人。在雪拉山时,A就经常接到她两地书式的情诗。
A激动地说:“我们老部队正在这里抢险呢,你知道吗?”
“央视新闻上天天有,全国人民都知道,我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