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这个无人喝彩的待业青年摇身一变，灿烂涅槃，变成了一名光荣的国门卫士。
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临去军队的那天晚上，我给老爷子撂下了一句话：等着瞧吧，在军队要是混不出个名堂，这辈子我绝不回来见您！老爷子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当场便带着蔑视反唇相讥：哼，你小子要是能在军队混出名堂，太阳就会从西边出来！你小子要是能在军队混出名堂，我反过来叫你一声爹！
军队能改造一个人，千真万确。在军队，我的性格和思维都产生了巨变，简直是脱胎换骨。说到这，我得向新兵连的那位“鹰钩鼻连长”表示感谢，郑重感谢。是他，在我最危险的季节里甩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记耳光，对我的成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脸上扇到了我内心深处。此后，我痛改前非、奋发图强，朝着“连级干部”的光明大道阔步迈进。有朝一日战争打响，我披甲戴盔，率领全连兄弟浴血奋战。功成名就之后，我带着全连战士衣锦还乡，让街坊邻居刮目相看、让老爷子反过来叫我一声爹。
你知道的，在和平年代，想混个连级干部，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两条路，考军校和立功提干。功不是那么好立的，不放点儿鲜血你就别往那上面想，而且要放得正是火候。少了没用，多了烈士。重要的是，你得摊上个歹人打劫、儿童落水之类的天赐良机。说白了，那完全靠运气。出于稳妥，我选择了考军校，以求理想实现，可最终结果就像报纸上经常出现的不幸故事一样，我以仅差几分的成绩，名落孙山。
考军校的路子被*数字堵死，我把希望寄托在了某个天赐良机之上。
光阴似箭，在我对天赐良机的期待中，三年飞驰而去。
2
退役将即，连队不再为服役期满者安排训练，老兵们却没有因此而变得快乐。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过的闲适，我们都非常明白，暴风骤雨随后将至。就连边疆的空气，也一改往日的清新，变得沉重。空气中没有了往日的花香与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惶惶不安和伤感离别，夹杂着深夜里偶尔传来的轻轻抽泣，幽灵一样弥漫在连队里，挥之不去。
为了摆脱这种气息的折磨，每到晚上，我们就会三五成群地聚在训练场上，伴随着啤酒和仰天长叹，互相温暖着，打发掉在军队的最后时间。唯独马龙，在这个黯然时刻，鹤立鸡群般例外起来：
——小子总是背着枪，挺着胸脯，以标准军姿屹立在连队门口的岗楼里装模作样。
连队开始上报退役名单了。那天晚上，我和寇卫去服务社拎来啤酒，到门口招呼正在站岗的马龙，要他把岗哨交给新兵，一起去训练场上借酒浇愁。马龙表情严肃地拒绝了我们，说是要尽职尽责。岗哨轮替，马龙奔到训练场，拎起啤酒对在嘴上，一饮而尽，然后把喝空了的啤酒瓶抓手里，抡开胳膊甩向远方。
酒瓶爆破，马龙说要是手榴弹就好了，随即问起我们对明天去留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