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卫说，回了趟长安，但没回家，在初中同学的家里埋伏了20多天。家门口我倒是去过好几次，可每次都缺乏按响门铃的勇气。我在家门口连续站了好几个晚上，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可门铃一响，我就跟做贼似的，撒腿就跑，躲在墙角看到老爷子把门打开，然后关上。连续好几次，我都没勇气站出来跟他打个招呼。后来我再按铃，家门就不开了。现在我能理解西楚霸王为什么要在乌江挥剑自刎了，三年前，来军队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蒸不好馒头蒸口气，在军队混个指挥千军万马的角色给长安人民瞧瞧，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混成了个牵马的。你呢，退役之后你打算怎么干？
我说，怎么干还没想好，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能回家。
寇卫说，为什么？按照相关规定，政府应该已经给你安排了工作。
我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天塌下来我都不会相信，有份工作虚位以待。
寇卫说，不回家是因为害怕再次把待业青年的帽子戴在头上，到哪儿哪儿蔑视？
我说，不是因为工作，而是我没脸回去，我心里有太多的愧疚和对不起。
寇卫说，你都有哪些愧疚和对不起？说出来听听，别老憋在心里。
我说，首先，我觉得我对不起军队。军队把我从一个不良青年塑造成了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不仅不收学费，还包吃包住包穿，而且每个月还给我发钱，而我却是没能在军队里建功立业。
寇卫说，看来军队还真是能把一个坏人变成好人，其次呢？
我说，其次，我觉得我对不起父母和街坊邻居。原本我以为来军队服役的结局应该是破茧化蝶、灿烂涅槃，我带着功名荣归故里，叫老爷子和街坊邻居刮目相看，可是现在等待我的却是灰溜溜地解甲归田。
寇卫说，首先和其次都有了，该最后了，最后你对不起谁？
我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觉得我对不起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