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冷风飕飕,山野寂静。夜幕下,茹雪岩沿着崎岖的山道,向山坳间的哨位走去。
突然,一声怪叫划破夜空,猫头鹰在路边树上憋足劲叫开了。望着黑黢黢的荒野,初来乍到的茹雪岩,顿觉毛骨悚然,不由加快步子。冷不防,一只受惊的野兔“嗖”地从脚下窜过,他惊叫着跳起来。随同查哨的战士小廖安慰道:“茹干事,受惊了吧?这是常有的事,慢慢适应就好了。”意识到失态后,茹雪岩脸上一热。
在团机关任宣传干事的茹雪岩,下连代职锻炼,去向是驻山区的连队。
硕士毕业入伍的茹雪岩,早盼着能有“回炉”的机会。他虽说学历不低,笔杆子不赖,却总被人说没兵味。他不服:“我军装都穿几年了,还没兵味?”渐渐地,他就觉得与当过战士的“老机关”比,自己身上确实少了某种东西。
代职前,他听说这个执勤点上的兵“战味”足,训练不含糊,大小比武没遇过对手。
次日晨,哨声响过,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室外时,隐约看见五公里武装越野的队伍,已消失在山路尽头。见其边跑边系扣子,留下来等他的战士小于忙接过水壶和挎包,一同朝前追去。刚跑过半程,到达终点的队伍已返回了。“茹干事,这次越野比上次又提前了30秒——”迎上前来的班长曹峰兴奋地报告道。他赞许地点点头后,脸红了。
几天下来,紧张有序的日常生活,高强度体能训练,让茹雪岩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被汗渍浸透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上汗味也重了,可训练成绩仍差一大截。
“一个干部有没有兵味,一看军姿,二摸老茧,三闻汗味。如果没这三样,那就不像个兵!”当初,团领导在台上讲,茹雪岩在下面小嘀咕:“这还不容易吗?”现在碰了硬茬后,他心里默默地鼓励自己:坚持,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相处久了,他发现那些兵在训练中都有绝活。“取经之路在身边,何必西天万里遥?就拜他们为师!”
哪知兵们推来推去,都不愿收他做“徒弟”。
他急了,干脆说:“这里没有硕士、干事,只有战士!”
兵们见他没架子,便没了距离感,帮教就开始了。长跑冠军小张,陪练五公里跑;“体操大王”小李成了单双杆教练;“俯卧撑达人”小刘教他增强臂力……
几周后,他训练跟得上趟了。
其实在执勤点上,茹雪岩最难忍受的还是孤独。傍晚过后,营区就成了孤岛,周围死寂一片,让他感到寂寞发慌。走进排房后,茹雪岩却丝毫看不出孤寂:喜欢收藏的小张摆弄着从河床捡来的鹅卵石,爱好绘画的小吴素描群山峭峰,报考军校的小刘抱着书本看得入迷,足球迷小谢和小胡在侃世界杯……班长曹峰看透了他的心思,打趣道:“茹干事,想家了吧,要不明天释放一下?”望着满面疑惑的他,曹班长抿嘴一笑。
次日一早,留下值守,队伍上山了。站在顶峰举目远眺,战士们像出山的猛虎,对着山谷狂吼:“哟吼——吼——吼——嘿!”“哟吼——吼——吼——嘿!”吼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受到感染的茹雪岩,内心变得豪壮起来。
曹班长告诉他:“执勤点生活单调,人不能蔫,上山吼过瘾,就添了坚守的勇气和力量。”后又说,“在点上当兵,就要敢打敢拼,能吼能叫,有一种虎虎生风的兵味!”茹雪岩不禁朝这位年龄相仿的军士班长投去敬佩的目光。
寒风呼啸,夜色朦胧。“茹雪岩,上哨!”值班员叫哨。来执勤点后,班长照顾他上营区自卫哨。两周下来,他已熟悉了周围环境,坚持要上目标哨。班长曹峰也不再劝阻,副班长梁小虎却要陪他上第一班哨。望着岗楼外漆黑的山峦,听着呼呼的寒风,梁小虎问:“茹干事,武松打虎的故事家喻户晓,我们老班长打狼的故事,你想听吗?”不待茹雪岩回答,梁小虎便开讲了:“有年冬夜,老班长刘虎臣下哨归来,猛然听到营区旁边露天猪圈里的猪在嚎叫,借着月光走近一看,原是两条狼在猪圈边上。刘班长大喊一声,拎起木棍就追了过去,吓得狼朝后山窜去。他一气追出几百米,狼钻进灌木丛不见了。往后,刘班长打狼的事就载入了咱执勤点的历史。”听他绘声绘色讲完后,茹雪岩问:“你见过刘班长吗?”“没有,这都是老兵带俺上第一班哨时讲的故事。”在明白其用意后,茹雪岩会意地笑了。
一晃两月余,代职结束。茹雪岩望着送别的战士难分难舍,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觉得身上有了跟他们相近的“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