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早晨，白纱般的雾霭缭绕于青翠漫山。浓重的雾气沉降到谷底，氤氲成稠厚的“奶油”。战士给这独特白雾起了这个香甜的名字，也给建在谷底的营区起了个“世外桃源”的美名。营区确属“世外”，方圆几十里，既无炊烟起，又无人迹至。若论“桃源”，这里没有芳草鲜美，更难说鸡犬相闻，就连丝缕阳光都显得格外奢侈。

营区四周环山，东西两侧山耸壁陡，只有几间坐北面南的营房孤零零地落在谷底。战士换了一批又一批，部队驻扎了一年又一年。王朴已经在这里待了12年，是老练的新兵“教头”。每年新兵进山，除了教他们在黑暗的密闭环境中进行业务训练，也教他们如何在山谷底生活。夏天3小时的光照时长，到了冬天就只有1个多小时，加之工作日官兵在阵地里不见天日地忙碌，大家少有机会见得阳光。不知名的蚊虫叮咬，被子衣服起了霉片，关节开始肿痛，身上出现红斑……在这里，习以为常的现象对新兵们来说是人生的新“课题”。

每人一把菜种子、一只陶土盆，是王朴送给他们的礼物。谷底阴湿，斑斓的色彩不愿在这里停留，王朴就帮他们把色彩种在眼前。水土滋养了种子，可没有光照，小苗很难破土。王朴教会了新兵看西边山体的光线变化。休息时，只要阳光升起照亮半山腰，他们就抱着被服、端上陶土盆，以5公里考核的速度向营区北面的山上攀爬。

北面山腰上有一块平坦的天然岩石，可供十条被子铺展。大家按班级分了波次，每人能晒半小时被子。军绿色的棉被整齐铺开，从远处看像极了绿草葱茏。一天晒被时，不知哪个人突发奇想，褪去外衣跳在自己晒着的被子上仰面躺下。战友们先是一惊，而后也欢笑着纷纷效仿，与旁边一排排没有长出幼苗的陶土盆一样，整齐地吮吸着阳光的温暖。

王朴很早前就有个习惯：每次下山都在衣兜里揣一块浑圆的石头，再叫上战友一起为它们涂上施工常用的黄色油漆。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黄色的石头堆积成小山包。

这天早上，大家背上石头，攀上从没有上去过的东边山腰。在东山的背阴面，一块块石头排列堆垒起来。大家走下山时，太阳已照进山谷底。他们穿梭在松柏之间，看枝杈将阳光切分成缕缕金丝，汗水颗颗滑落成金色珍珠，折射出晶莹的亮。

一轮金黄的“石头太阳”照亮营区，它鲜艳灿烂、雪亮干爽，将晦暗的山谷绣上锦缎似的霞光。每个看向它的战士，眼眸里都倒映着明媚的光。

“暖了吗？”“暖了。”“亮不亮？”“真亮。”“晒”过那一轮不会消逝的太阳，战士们扛起工具走进深山的阵地，心里已盛满阳光。安放在活动室窗台上的那些陶土盆里，细嫩的绿芽已破土而出，正舒展身体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