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88岁的姥爷与世长辞。收拾他的遗物时,我找到他生前提及的一段军营记忆的证明——两张奖励证书。一张是1958年他随所在空军某部参加国庆阅兵时,荣立集体三等功的证书;一张是那次阅兵中他获得的表彰证书。
两张泛黄的证书,被姥爷精心包好收在老屋一个抽屉里。如今,翻看这些荣誉,好像推开了姥爷军旅生涯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也打开了家中三代从军的回忆。
1955年冬,新婚不久的姥爷踏上开往军营的列车。当时姥姥怀有身孕,姥爷作为家中为数不多的男丁,毅然抛家舍业参军入伍,引来同村邻里的不解。这么多年,问及姥爷当初参军的缘由,他的回答很简单:“保家卫国,当兵光荣,从不后悔。”
当兵4年,姥爷作为一名空军地勤兵,积极参加场站基础建设,一座座营房在他和战友们的努力下拔地而起。1959年,姥爷退伍后被安置到沈阳一家国营机械厂保卫处工作。1962年,他响应国家加强农业生产的号召,回到家乡担任村支书,在村镇各级岗位一干就是30余年。
4年军旅生涯看似短暂,但姥爷一辈子以当过兵为荣,也因此结下了整个家族与军营的不解情缘。
1979年,大姨到了婚嫁年龄。姥爷对未来女婿没有家境的考量,只给媒人们提了一个要求:“找个当兵的。”在北京卫戍区某部当兵的大姨夫,走进姥爷的视线。当时,大姨夫是一名志愿兵,被评过优秀士兵,但家庭条件不好,亲戚们有些反对。可姥爷一眼相中了这个踏实上进的好兵,当即答应这门婚事。
三姨的儿子、我的二表哥,是姥爷送进部队的第一个孙辈,是我们家第三位军人。2006年冬季,村口拉起征兵的横幅,姥爷感觉像回到1955年那个冬天——他被接兵干部口中的火热军营深深吸引,决定参军入伍。
那时,二表哥刚满18岁,正是适龄青年。姥爷做起三姨的工作。都知道姥爷热爱部队,三姨很支持,但二表哥担心受不了军营的苦和累。“到部队才真正锻炼人,能学技术、练体魄。我当兵时受过表彰,参加了阅兵,还见到过毛主席!”姥爷给二表哥讲起他当兵的故事,鼓励他报名应征。就这样,二表哥胸戴红花踏上火车,如今是服役于陆军某部的一级上士。
姥爷送孙辈入伍的故事还在继续。2012年高考结束,我被原装甲兵工程学院录取。当我手捧军校录取通知书回到老家,姥爷高兴地逢人就说:“我外孙上了军校,这是我家第四个军人。”姥爷去世前,得知我到基层连队任职指导员,还特意给我打来电话,嘱咐我“当个好干部,不能给家里丢人”。
2016年和2017年,姥爷将自己唯一的孙子和他弟弟唯一的孙子都送到军营。乡亲们有时跟姥爷打趣:“你把老高家最宝贝的两个独苗都送到部队,真够‘狠心’的。”姥爷听了不生气,反倒很开心:“越是独苗,越要送去部队锻炼,听党话、跟党走,以后成为有用的人。”
前不久,经多方联系,我们找到姥爷生前所在部队。家人商议,决定将姥爷留下的两份证书捐给老部队。自己的名字留在曾经战斗过的营盘里,我想,这是对一位老兵最好的慰藉吧。